下午了。
儘管如此,一想到外面白茫茫的飄雪和寒風,香坂就不願意從暖暖的被窩走出來,早就在一小時多前醒過來的她,雖然前一晚計劃好今天醒來就要立即複習,可是她的動力跟室外氣溫一樣都是負數值。
聽著暖氣機運作和房內另一人收拾的聲音,香坂的腦袋完全放空,她也很久沒有這麼懶惰。
隆隆────隆隆────隆隆────
驀然,床後的書桌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香坂撐起半身看過去,以及望著同樣被手機奪去注意力的某人,她又躺過去,說︰「替我接聽。」
香坂沒理會某人是多麼慢條斯理的走過去接聽電話,她只是不願意動身而已。
某人按下接聽鍵,好像聽對方說了一段說話,才說︰「妳的女人在我的床上。」香坂立即感到不妙,正要脫離棉被的包裹,並且下床去阻止好友前田千代子再說多一句時,被裹住自己的棉被絆倒,整個人掉到地上。
「而且還一絲不掛。」
胸口緊貼地板的香坂,目瞪口呆地仰望拿著她手機的前田,她立即離開與棉被的糾纏,走上去搶過電話吼著︰「我在自己的床上!而且有穿衣服!」
在旁邊聞言的前田壞笑著,香坂一言不發的瞪她一眼,察覺到危機的本能,使她趁香坂還沒有「對付」她之前就跑去泡咖啡。
「是是…所以是剛剛睡醒?」香坂聽著對面的聲音,已經能夠想像上原真理子此刻臉上的笑容。她拿著手機退回床上,用棉被蓋著僅穿了一條短棉褲的雙腿。
「不是,我早就在兩小時前醒來。」
「嗯…今天唯一的課在晚上對吧?」
「對呀。」香坂說,她望著床邊的小鬧鐘,現在時間是下午一時正,感到奇怪。「真理子那邊已經凌晨兩點了,怎麼還不去睡?遇到什麼事嗎?」
「嗯,只是想打電話來說……正式交往一週年快樂。」
香坂瞬間愣住了,輕度近視的她瞇起眼睛,盯著書桌上的小月曆,今天才是11月17日……不,在日本的話是11月18日了。
「…對不起,這通電話應該是我來打的。」香坂心裡盤算,由她這支號碼打回去日本的話,電話費便宜得多。
「不要緊,我本想等妳那邊到18號才打給妳的,可是我很想聽妳的聲音。」放在耳邊的聽筒,使上原彷彿就像自己耳邊不夠一厘米的距離說話。
「嗯,謝謝。一週年快樂。」香坂笑著。
「我等著妳回來。」
「嗯,聖誕節就會回來了,然後我們又可以一起過新年,去神社拜拜……」
「不要說這麼久遠的事。」
「不遠呀,時間很快就過。」算算手指,半年的留學時間只剩下一個半月,時間真的過得很快。香坂凝視著旁邊的小鬧鐘,秒針有規率地走著,室內的乾燥氣溫使她乾咳一聲,又說︰「真理子快點去睡吧,明天也有練習對吧?」因為有籃球聯賽。
「嗯,不過想跟佳乃再談一會。」
「……不行。」香坂也想如此,不過擔心上原的身體狀況,還是拒絕了。「我這邊到了18號,我也會打電話給真理子的,所以那時候再聊吧。」
上原有點失望,卻又沒辦法拒絕香坂的關懷。「好吧…我會等妳電話的。」
「嗯,晚安。」
「晚安…佳乃出門時小心不要著涼。」
「是是,知道……我要掛線吶。」香坂等待上原那邊掛線,也放下手機。這個時候,同房的前田端出兩杯咖啡。
聞著濃郁的咖啡香氣,香坂不滿的瞪著前田說︰「下次再跟真理子說奇怪的話,我把妳宰了。」
「嗯~下次我會跟真理子說『我在她的床上一絲不掛的躺著』。」前田若無其事的吸一口咖啡。
「妳還想回日本嗎?還是要死在加拿大?」香坂露出很燦爛的笑容,可惜背後多了一團黑氣。
前田沒有答話,她把手上另一杯咖啡放到書桌上,香坂看著咖啡冒出的白煙,一邊回想去年的今天────
去年在日本的11月17日,比不上這裡的冬天但仍然寒冷的晚上,自己還在思考如何給上原「答覆」。
當時兩人處於最糟糕的狀況。明明是交往中,相方的稱謂卻又由名字變回姓氏,本來像磁石互相吸引的狀態變成互相排斥,就連命運的安排也似是不想讓她們見面一樣,一個磁場異變的現象。
同性相拒,異性相吸。在靜電學中的確有如此一個理論;不過電學上也有指出,兩條被相同電流通過的電線是互相吸引的。
香坂當天晚上到水野的店裡,傷腦筋的嘆口氣說明天就是決賽,得要給上原一個回覆。
她知道上原親口說「我愛妳」的時候,已經具備面對一切後果的覺悟,甚至被自己拒絕的覺悟,面對上原的勇氣和堅強,身為前輩的香坂實在自愧不如,不過自己也是被上原那份魅力吸引住。
因為自己弱小,所以才會喜歡擁有堅強的上原,或許情人就是這種取長補短的存在之一。
「在旁人的角度來看,妳們簡直是毫無情趣啊。」
「怎麼啦?」
「一般情侶走在一起都會散發甜蜜的氣息,可是妳們就一直使人嘆氣…好吧,嘆一個氣就跑掉一份幸福,所以妳不再在我的店裡嘆氣。」
「唉……」這也是不由得的。
「喂。」
「…………唉。」
「不坦率真是一種愛的表現呢。」水野已經阻止不及香坂如何破壞她的幸福,只能對滿臉苦惱的友人說一句。
「我們還不算是『一般情侶』。」
「簡單的說出心意都不行嗎?」
「這麼簡單的能說出來就好。」她的心意和答覆,都是跟上原同一個方向的。「妳想得太簡單。」
不過內心藏著非常彆扭的惡魔,使她不懂得直言心聲,唯有相信她們都會像電線一樣互相吸引,再由上天給安排好了。
去年的今天是聯賽決賽的日子。
上原看著桌曆,想起去年的今天。
去年11月18日的晚上,聯賽決賽在東大校園的體育館舉行,身穿白色球衣的東京大學隊和紅色球衣的聖秀大學隊都在場內兩側熱身,觀眾席慢慢湧入各自的捧場客,當然在上面的東大生佔更多比例。
有多少人是為了看上原而來的?曾經有隊友問過,上原一笑置之,後來她望上觀眾席,見到「頑張れ!生徒会長!」的橫幅,也給自己的號召力嚇了一跳。
竹內隊長還搭上自己的肩頭說︰「搞不好明年妳來當隊長。」這麼沉重的負擔,上原突然也吃不消。
萬一又當學生會長,同時兼任籃球隊長……這樣的二年級生涯,恐怕會拖累學分吧?「有Miss東大在的籃球隊,可能會吸引更多女孩進來呢!」上原思考同時,竹內又再續一句。
未來的事情,實在說不好。
未來────會牽著誰的手走下去,也說不好。壓腿中的上原,沒有給竹內任何回應,偷偷瞄向繼續有人入座的觀眾席,尋找想見到的身影。
看不見……
直到哨音貫徹館內,然後觀眾席傳來的歡呼聲,上原還沒找到香坂的身影。
回神過來,中場的跳球便已被敵隊先發制人,而且在迅速兼充滿默契的傳球下,敵隊很快就攻進己方的範圍,身為小前鋒的上原即使跑上前也幫不了忙。
聖秀大學的女孩們全部都很高大,身高也非常平均,隨便挑一個都比上原大只,敏捷度卻不會因此下降。
連第一滴汗水還沒有掉下,對方就以一個三分球領先。
耳邊響起三年級的學姊曾經說,聖大的球員很多都是體育才能而被挖進校,所以質素和技術都很高。上原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比賽繼續下去,失分的東大隊全員感到無語,就連腳步也遲滯過來,唯獨隊長的竹內仍然清醒,身為主前鋒的她在中場截住敵隊的傳球,持著比任何人都要強的氣勢,一股作氣避開敵方一切防守,奪得一分。
「妳們在發什麼呆!」
就在得分時停止的幾秒間,上原又瞄向觀眾席,仍然是不見那個人。
「上原也給我專注一點!」聽見竹內的叫喊聲,上原回神過來。
「是。」隨著她的回應,球場上的影子又開始快速晃動。
首兩場受到竹內的激勵,整隊人的節奏也比得上敵隊,雙方在分數競爭上都十分激烈,完全沒喘過一口氣;直到宣佈中場休息的時候,東大隊比聖大隊領先兩分,然而這還未能夠令大家鬆懈過來。
坐在球員席喝水休息的上原,繼續在觀眾席搜羅香坂的身影。
「從一開始就一直盯著上面,有什麼事情嗎?」游離中的視線轉向同樣盯著自己的隊長身上。
「…沒、沒有。」
怕被竹內責備不專心的上原,正要想用什麼解釋時,後備席的人遞給自己一張便條︰「上原,剛才有人給妳的。」
「嗯?是誰?」上原接過便條打開它,後備席的隊友剛說出寄件人的姓名,上原的視線已經落在便條最底下的署名。
佳乃。
便條的內容是︰剛好一小時前超過預定的進度,所以下半場我來了。
「呃、」一時間的錯愣使上原驚呼,「她人在哪裡?」她問後備席的人,然後在後備席的四名女生都指住觀眾席的某個方向。
上原跟著她們的指尖,對焦到梯間站著的身影;她看得很清楚,香坂佳乃插著口袋筆直的站在觀眾席上,望向這一邊。
香坂從遠處確認上原收到便條後,轉身回到觀眾席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注視上原的目光也開始別到其他地方。
上原把便條握在手心裡,她已經沒什麼好掛心了。
十五分鐘的半場休息很快就完,除了隊長以外,其他人的位置都被替補。周圍的人比在場上的人要緊張,這是真的;看著隊友們比賽,上原每刻都有跑出去喊換人的衝動,心情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鼓譟。
第三節比賽,雙方的攻勢未如理想,因為沒有突破的分數而開始急促,相繼犯規數次,卻沒有從罰球的機會爭取更多分數;在最後一分鐘裡,己方誤傳球到敵方手上,被敵方的前鋒吃了三分,東大落後一分。
「不要怕她們長得高,籃球不是長得高大就有優勢的運動。」等待第四節開始時,身為隊長的竹內又再次鼓勵疲倦的隊友。「上原,妳要來證明嗎?」
上原噗哧一笑,熱鍋上跳舞的螞蟻聽到能夠走進更火熱的場內,突然激起一股鬥志︰「我的身高也有165cm啊。」
「可是妳比160cm的我看起來更弱小呢。」唸三年級的學姊伸出手臂將上原扣進自己身上,然後全員一陣笑聲,整個氣氛都舒緩下來。
第四節比賽的節奏快得連上原也記不住細節。
或許是後來腿上的傷和某人的表現使她忘記的。
受到咖啡影響而不斷加速的心率,香坂同樣記起一年前的晚上,心臟也是如此呯通呯通的跳著。
對體育項目從來沒有半點興趣的香坂,身處東大體育館觀看女子籃球聯賽決賽時,漸漸感受到看球賽的人表現雀躍的原因。
大概是有支持的人吧。
香坂早就暗自許諾會準時觀看比賽,不過在圖書館打盹的她醒來後發覺已經進入第二節比賽。
她迅速收拾攤開的書本,把它們塞進包包後,慌忙地跑到體育館的最後席坐下。
掃視場內,立即找到上原,還有那不夠專注的樣子。
香坂很想叫上原專心,然而周遭的啦啦隊和歡呼都必會蓋上她的聲線。
「啊、莫非…?」她記起上原問過自己要不要來看決賽,再觀察上原隔一會便瞥向觀眾席的小動作,香坂以便條形式告訴上原自己已經置身場內────雖然沒有言明因為打盹而遲到。
中場休息的時候,從席位走到梯間,眺望上原向自己這兒投放視線,確認便條到她手中,安心了。
第三節和第四節的比賽節奏都快得驚人,上半場消耗過的體力以雙倍方式回來,不論是傳球還是步速都愈來愈快。
所以說,應該沒有人能一邊打球一邊運算的,除非那人有兩個腦袋。
到了最後一分鐘,兩隊的分數打平,館內的打氣聲愈來愈猛。
當時上原瞄準時機截到敵方的傳球,迅速把球運到敵方的陣地,輕巧的身體以絕妙的軌道避過一切阻攔,衝刺般攻陷對方的防守。
哪怕一分都好,一分就好。不需要投三分球,只是爭取多一分就好。彷彿有這個信念,習慣在三分區裡躍起的上原,直闖進二分區。
助攻的人都被守住,上原很清楚只有自己才能投籃,於是越過三分線的雙腳靠著助跑起跳。
與此同時,敵方還有一位防守擋著上原的投球動作,不過身形較小巧的上原必會找到空隙投籃。
香坂緊張得幾乎忘記呼吸,以肉眼確認進籃後,才呼出抑制在胸前的二氧化碳。
正想跟支持東大隊的人一起拍掌時,被聖大隊員壓在身下的上原使香坂笑不出來。
貌似是投球後兩人落地站不穩跌倒。
東大隊勝出兩分作為落幕,哨聲一邊響,香坂一邊走到比賽隊席,期間看著上原被人攙扶著走。
即使比賽終結,香坂的心跳還沒有慢過來。上原被隊友們包圍看傷勢的情形使她緊張得透不過氣。
「…幸好沒有骨折。」上原摸上有瘀傷的手肘和瞬間紅腫的腳踝,痛楚使她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卻依然苦笑,不想讓別人擔心。「只是最常見的扭傷。」
跌跌撞撞的走到上原的身邊,香坂沒空理會其他人的不解神情。「快點去校醫那邊!」很果斷的撐起上原,要她跟著走。
香坂扶著上原離開體育館,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就被掠風的涼風弄得鼻癢。
運動後提升的體溫並不足以令上原穿著單簿的籃球制服仍可以在室外活動。意識到這一點的香坂,把外套除下披到上原去。
同時睨向上原受傷的腿,不忍心讓上原碎步走幾十米路去校醫那兒。
「我背妳。」她決定背起上原。
「誒?」
「快點。」
或許上天就是要讓這兩條線以這種形式再次交錯。
香坂背著上原走著,就如第一個交點時的邂逅。
第一次伏在香坂的背上,上原沒有任何印象。
所以第二次才不想錯過。
在室內非常衝動拉著自己,然後到外面又一言不發替自己披外套。上原心裡覺得香坂很適合當演員,扮演情緒大起大跌的角色。
被香坂背著,她默默地蹭在香坂的肩上,完全感受到自己的重量使她人的腳步變慢。
難道第一次也是這樣背自己走的?
「…對不起,我很重吧。」縱使只有40kg,上原知道香坂沒這個體力。
「嗯。」沒想到香坂毫無風度地直接認同,後來香坂在一秒間接續一句︰「因為真理子背負很多。」
瞬間無語,惟等香坂把話繼續說。
「學業、學生會、籃球,真理子把這些事情處理得十分妥當。」香坂止步,否則邊走邊說她就會喘氣。「我卻不斷給真理子添麻煩,要真理子等我這個笨蛋回覆。」
上原沒辦法看見她的表情,可是沮喪的語氣已經足夠使上原感到揪心。
「真理子。」
「嗯?」
晚上的校園,方圓十里無人的道路,兩人以僅有她們聽得見的聲浪細語。
不僅沒有其他人,而且臉還是背著。
否則,「今後也讓我這樣背妳吧。」像這樣的說話,香坂是不能夠面對面說的。「我愛妳,」上原清楚地聽見三個音節後,香坂再次起步。「我很喜歡妳。」
上原捲著身體,臉埋在香坂的背裡,「嗯。」回應一聲,然後嘴角嚐到某種鹹澀的液體。
被感動了。
────11月18日,成為兩人正式交往的紀念日。
一年後的今天,上原在學生會室獨自回味過去365天的遭遇。
兩人交往的事只有很少人知道。旁人或許只會發現上原真理子身邊多了香坂佳乃這位知己,並且看慣她們一起出入的模樣。
兩個人的事,沒必要考慮太多人的目光,縱使有人想要借題發揮說道德倫理,她倆也覺得沒關係,況且情況沒發展得這麼壞。
仍然一起用餐、一起溫習、一起逛街……
還有約一個月後的聖誕夜,正夕考試中間的休息,香坂說不需要上原準備聖誕禮物,只是給她親吻就好。
無論是東大學生會長還是初中純情女生,仍然會記下初吻的日期和對象。
新年一起去拜拜、繼續上學、準備五月份的學園祭、被推舉參選Miss東大、怎料真的成為了Miss東大………
然後香坂和前田被推荐去加拿大當半年交流生,而且還是在期末考最後一天的下午出發,到機場送別的時候還不捨得地哭了幾聲,最後被香坂的吻安撫了,還要是在前田的目擊下────首次在認識的人旁邊接吻。
沒有戀人陪伴的暑假,卻能夠在戀人的家待著。有空的時候就會到香坂家休息,或者使用長期棄置的廚房煮食。
成為二年級生,上原仍舊是籃球隊員,仍舊被去年認同她的人推舉成為連任的學生會長。
因此又繼續爆肝人生。
────可是一點後悔也沒有。
與香坂經歷過的心靈抗戰以及這些辛酸,都代表著自己有過青澀的學生時代。
首次在西方感受西洋節日的氣氛,即使回國後仍然會在機場某一角看見聖誕樹裝飾,香坂還是對加拿大的巨大聖誕樹念念不忘。
日本的聖誕節果然不如西方的聖誕節。香坂拖著兩個大型行李箱,乘搭由成田機場前往東京都內的列車,前田在她身旁打呼嚕的時候,她卻毫無睡意的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還有給反光玻璃反射車內環境的映像。
現在是凌晨四時半。
街燈照耀著的東西,在高速列車上的香坂看不清楚,她只是從那些光線中知道外頭飄著雪。
把手肘放在窗邊撐著下巴,她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臉容,跟半年前離開日本時對比,好像有瘦了。
列車穿過一遍田地,進入了鬧市,霓虹燈映入眼簾,告訴她已經回來繁榮的街道。
還有十分鐘。她瞥向每卡車廂門上都有的電子板,又看見上面顯示的日期和時間。
『12月25日,04:37am。』
她記得,去年這個日子,拋開了第一學期的教材,跟上原很悠閒的度過一天。
要感受節日氣氛就應該走到街上,確實如此,不過剛受到考試的煎熬,一下子未能恢復元氣的兩人,聖誕節當天只是懶洋洋的窩在香坂家中。
「佳乃要跟我出門挑禮物嗎?」終於抵受不住在室內的沉悶,上原這樣提出過。
「挑誰的禮物?」
「妳的。」
「………不需要。」自從上幼稚園高班就知道沒有聖誕老人的事實,二十年的人生就對聖誕禮物沒有奢求。
香坂在床上翻過身,背對著上原。
「聖誕節嘛,一年一度的。」上原撐起半身,用手搖晃著香坂的身體。
受到上原的滋擾,香坂又翻回原位,上原的臉擋住了她的視線。「那麼……嗯,禮物想到了。」她平淡的揚起嘴角。
「要什麼?」
「吻。」
「誒?」上原本能地拉遠彼此的距離,不過被香坂用手壓回來。
「然後我也把我的吻送給妳。」說罷,香坂就躺著享受跟上原呼吸相同的空氣。
即使後來接吻的次數很多,不過香坂還會默默記下這些零碎的紀念日。
列車到站後,拖著行李的香坂與前田在月台上蹣跚步行,其實是香坂遷就前田的飄忽步伐,她說︰「妳就不能走快一點?」
「反正回家妳也是自己一個,在趕什麼?」前田有她的道理。
前田在車站外面截了一輛計程車,順道載香坂回家;清晨五時,漸漸見到早起的人們跑出來工作,公車站也開始冒出隊列。
好像出生以來都沒有在這個時間觀看街道。
在公寓前與前田說假期後學校再見,香坂站在公寓前,仰望這棟建築物,實在是太懷念了。
半年間離開日本,在國外認識很多新鮮的事情,可是錯失留在日本第一學府的三年級學期,還有跟上原一起的時間。
現在回想,竟然有點後悔。
把行李移進玄關後,香坂慣性地用腳將門關掉,然後丟鑰匙到拋上鞋櫃。即使這些動作已經告別半年,習慣仍是改不掉。
她環視屋內,跟半年前走的時候一樣,傢俱也不染塵埃。看來走的時候把後備鑰匙交給上原是一件好事。
把鑰匙給上原的用意,本是給上原自修室和家裡以外的溫習地方。
而廚房都好像有被使用過的痕跡。
一邊脫下防寒大衣,一邊打開房門,已經無法掩飾臉上的喜悅。
香坂悄悄地伏到床上,非常小心的盡量不吵醒早就在上面躺著的人。「我回來了。」小聲說著,維持良好睡相的人皺起眉頭,緩慢的半開雙眼。
「歡迎回來。」上原帶著笑意閉上眼睛,湊到香坂的懷裡。香坂摸她的頭髮,掃開額前的瀏海,往她的額上輕吻。
「聖誕快樂。」上原睜開惺忪的睡眼,掛起令人感到溫暖的笑容,然後將這份笑容融入香坂的嘴裡。
久違的一吻後,香坂苦笑著說︰「這是聖誕禮物?」
「佳乃想要別的,我可以給妳。」
「嗯────」香坂拉長語氣,趁機伸手去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那這年的聖誕大餐要真理子煮的。」
「這樣子啊…我要看佳乃給我什麼才決定。」上原瞇起眼說。
「我……不就是把我整個人帶回妳的身邊嗎?」
上原被香坂逗笑了,伸出兩手把香坂抱緊。「那我再要妳吻我,陪我睡覺,睡醒後去買材料……」
「求之不得啊。」香坂笑著,重覆她一年前在這裡對上原做的事。
沒有看得見的未來,卻有看得見的幸福。
這些微小的幸福,是經歷過很多事才能積聚起來的。
────希望,今後與妳繼續攜手走著,感受更多快樂和悲傷,去證明這是永恆的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