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願望,我想為妳許下一個願望。
中午,嘈雜不已的食堂,避開發揮體力及技巧搶奪炒麵麵包和限定布丁的販賣部戰場,白石和冴島選了食堂裡最角落的一隅,進行不定期的老同學聚餐。
「所以,緋山同學打算考哪一間醫大呢?」問完問題,白石才優雅的低頭吹涼碗裡的味噌湯。
「嗯,這個她還沒確定,不過根據她的成績來看,大概不會是你這優等生唸的翔北吧。」早就用完餐的冴島伸出食指等待眼前老同學抬起頭,在她起霧的眼鏡上,畫上兩道彎曲的曲線。
「遙妳還是一樣愛捉弄人。」白石不自覺嘟起嘴抱怨,摘下眼鏡慢條斯理的擦拭。
都想不起來以前學生時代時,到底被遙捉弄過幾次?
舉凡:
看不慣自己下課時間老是窩在教室裡,隨口說老師有事外找,等自己千辛萬苦跨越兩棟教學大樓找到辦公室位於偏遠位置的體育老師時,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強迫運動的騙局;拿起校花選舉的報名表,填下自己的資料,說:『白石,我幫妳報名了。』還來不及阻止,她就以迅雷之姿丟進報名箱,用著好看但讓人無膽拒絕的笑容補上鼓勵:『加油,一定要得到第一名喔。』一起去配隱形眼鏡、面對面練習微笑、河堤旁的台步演練,為了自己做了這麼多,盛情難卻、令人感動的友情,在獲得校花冠軍的隔日後,真相揭曉——
在白石打開鞋櫃,情書、禮物猶如山崩般傾瀉而出,手忙腳亂的時候,隱隱透著笑意的冴島淡淡拋出一句:
『太好了,總算不用再收情書了。』
全都是冴島大小姐她收膩了情書,才推身邊那只顧念書、隱藏著自身鋒芒的好友當替死鬼。
之後的三年,白石收到的情書遠比她的課外醫學讀物還多,逼得她不得不固定隔段日子撥出時間來閱信。
『字好醜。』
『個性太輕浮。』
『這人明明之前才跟我告白過。』
『這字跡是隔壁班的導師吧!快放回去。』以上都是某好友的不負責任發言。
更不用說每年情人節收到的巧克力,多到足以讓班上同學擺了義賣甜食攤。當然,收入所得依照好學生白石的意願,全數捐給流浪動物基金會。
「都幾歲了別跟我賣萌。」冴島嫌棄似的皺眉,怎麼這些年來,就她那張臉沒長進。
「還有,在學校請稱呼我為冴島老師,白石醫生。」夾起餐盤中仍餘下的漬物,遞到白石面前,看著對方不設防的主動吃掉。
——看來不只是白石改不掉高中時的互稱,冴島也同樣保留著當年的習慣。
「美帆子,妳在看什麼?」不理我?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嗯?沒有啊。」收回視線,緋山以手擋下好友真理子用麵包對自己臉頰的不斷騷擾。
緋山端著餐盤站起身,往白石的方向前進。
冴島站起身留下餐盤,往緋山的方向走去。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錯身而過。
緋山重重放下餐盤,將未吃完的沙拉全留在回收處。
冴島走到緋山離開的位子,說:「上原同學,關於下禮拜的……」抓住最近下課總是不見蹤影的班長交代教學事項。
白石終於喝完味噌湯,滿足的收拾兩份餐盤,離開食堂。
還沒完全西下的夕陽,讓炎熱的暑氣遲遲不肯散去。
素日最討厭運動,空有一身健康小麥色的香坂拉拉領口,抬手擦去額際浮出的薄汗,不顧形象的坐到河堤草皮上,嘆了口大氣。
「佳乃,妳的許願籤上想寫什麼?」上原壓平裙擺跟著緩緩坐在香坂身側。
放鬆身體在草地上躺平,雙手枕在頭後,皺眉思考,「嗯,請神賜給我不用念書就能考一百分的SPEC吧。」
上原輕笑出聲,說:「這願望也太為難神明大人了。」她隨手拔起野草,雙手把它繞著、撕著,低聲問:「那麼佳乃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學嗎?」
「什麼?」
「沒、沒事。」
位於航道附近的河堤,天空正好飛過飛機,讓上原的問句被完全掩蓋。
「我是說,其實不用麻煩佳乃,我一人也能安全回家的。」望著被佳乃任意甩在一旁的腳踏車,笑容重新回到差點要陷入陰霾的臉上。
傷勢好得差不多,也能走路了,只是她仍堅持要騎車接送。為了體恤她實在是微薄不多的體力,這才提議到河堤坐坐。
「不行。」香坂閉上眼任由還帶著悶熱氣息的夏風吹亂淺色的髮,「我怎麼可能放妳一個人。」啊,鼻子好癢!
有人幫她把不聽話的髮絲塞到耳後,眼前的天色突然暗下。
沒人看見彼此唇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