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sh U…

 

兩個人走在一起，前進的路上，我有時需要邁開步伐追上妳的腳步。

 

妳說話的樣貌，神采飛揚。

 

妳先到達的、我所嚮往的地方，風景會是什麼模樣？

 

追不上的幾步，妳的背影就留著讓自己安靜欣賞。

 

只是，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情形？

 

明明前一秒那人還溫和的問著今天上了什麼課、吃了什麼的日常話題，怎麼她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甚至看起來像是一臉不悅？

 

「緋山同學的三餐還是吃得營養點比較好吧，我看妳中午老是只吃沙拉，甚至沒吃完。要是緋山同學……」

 

「STOP！」不只是阻止她的囉嗦叮嚀，更是阻止她對自己的逐步逼近，「白石醫生，妳現在已經下班了。」

 

妳的關心近得傳送到了心裡。

 

「緋山同學……」

 

可是有些東西卻遠得將彼此狠狠阻隔。

 

「就到這裡好嗎？」緋山停下腳步，食指撥開額前瀏海，仰頭直視前方的白石。

 

白石只有滿心的疑惑，「不用送緋山同學到門口嗎？」

 

「不用了，白石醫生。」

 

「我懂了，那麼緋山同學要好好用功喔。」面向著緋山邊說邊後退，臉上是恢復以往的溫和微笑，「我等著妳成為優秀醫生的那天。」乖順地轉身離開。

 

筆直的小巷，兩人背對彼此走著，寂寥的距離越拉越遠。

 

 

 

——怎麼我就得這麼苦命，假日來學校加班！

 

抱著沈重的作業本經過教室面前的是因為先前的請假，而不得不加班批改作業的導師冴島遙。

 

這就是報應嗎？出了這麼多作業，結果還是得自己承擔苦果，認命的在假日到校加班！花了整整一早上終於批改完成，冴島艱辛的騰出一手推開門，將作業本全數扔在講台，一刻也不想多留的準備離開。

 

只是，教室後方那棵許願竹實在太過顯眼。

 

嗯，我只是為了多加了解班上的孩子，絕對不是因為好奇！面對黑板點點頭，冴島在心裡對自己做出聲明，走向教室後方，隨手揀起一張許願籤，跟著念出：『願所有的坑都有填平的一天。』

 

意味不明！還不署名！

 

下一張：『希望能考上東大。  ——上原真理子』

 

真是個好孩子，只不過就算不向神明許願，她也能做到吧。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的冴島，在看見屬於香坂的許願籤後，露出少見的溫柔微笑。

 

「傻孩子。」小心翼翼將那籤解下，和上原的綁在一起。

 

「遙，好了沒啊？」柔弱的催促傳來，說著說著走進門內，「不是只是來放作業本嗎？」

 

「沒什麼。」啊，都忘了有拖這個聽話的好友來幫忙了！

 

「白石，妳等我一下，我回辦公室拿包包。」經過白石身邊時，拍了一下她的肩，「乖乖等，別亂跑喔！」

 

「是是是……」這哄人的語氣就是所謂教師的職業病嗎？

 

領命乖乖在教室等待的她，背著雙手欣賞教室後方的書法練習，那些整齊並排的毛筆字，有的字體比起大人還更方正剛硬、有的維持著這年齡女孩獨有、毫無稜角的圓滑字跡，橫向側步移動，直到撞上一旁的時節之物——

 

「哇，許願竹！」

 

掛滿許願籤的竹枝同樣成功吸引白石的目光。

 

有著優良家教的白石當然不會做出窺人隱私的行為，只不過，如果是就像在置物櫃裝了太多物品，讓承載不了重量的鐵門被自動打開，跌出許多關於心臟疾病的書籍那樣撞進自己視線的意外事件，就是情理中的例外了。

 

以她的高度，一抬頭就這麼剛好看見緋山的許願籤：

 

『用自己的能力走在妳身旁。  ——緋山美帆子』

 

目光柔軟、心口發熱，好像她賭氣的嬌小背影就活靈活現在眼前。

 

紙籤的懸掛位置不是那人的視線高度，刻意選了較高的竹枝，就像是怕人發現願望內容，又像是想更靠近神明的耳朵一點。

 

「發什麼楞，我請妳吃午餐，走吧。」冴島說完就拉著還杵在教室裡對許願竹傻笑的白石走人。

 

緩緩拉上的門引起氣流，幾張紙片隨風搖晃。

 

明天就過期的許願竹，多了趕上期限的紙籤。

 

希望所有的願望都能被實現。

 

 

 

復古的家庭餐廳，最適合用來打發即使請求幫忙不回報也毫無怨言的老友。

 

「多虧妳老是把我們班的香坂同學誘拐到保健室，她的成績如願突飛猛進啊。黑咖啡，謝謝。」冴島笑著回應服務生，再以未完的笑意對白石表達感激。

 

只有白石知道那個笑容背後總是沒好事。

 

「啊，妳都知道了？」白石用膽怯的眼神回望好友，「其實你們班上的上原同學也幫了不少忙。」不只我、不只我，千萬別再用那個笑看我了啊！

 

「這樣下去，說不定能和上原同學許的願一樣呢。」懶得搭理白石眼中的驚恐，冴島指了指菜單，「妳別點太多，我不是很餓，妳要幫我吃的還多著。」

 

「好……」果然被我猜中了！

 

「可是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上原同學寫的是希望自己考上東大啊？」只是掛許願籤的時候正好瞧見，絕對不是偷窺！

 

白石的手在桌子底下猛揮，像是要對誰否認什麼一樣。

 

「吶，妳忘了我很會認筆跡嗎？想當初隔壁班的導師寫情書給妳……」

 

「我知道了！」白石慌忙打斷冴島的調侃，對隔壁桌好奇的目光回以尷尬的笑容，說：「所以妳的意思是……？」哭笑不得的拉回話題。

 

「上原同學的許願籤不是她自己寫的。」冴島慢條斯理地以小湯匙攪拌杯中冒著白煙的咖啡，繼續說道：「是香坂同學寫的。」

 

「什麼？」

 

不等白石消化完上一句的意思，冴島緊接著說出：「而香坂同學的許願籤同樣並非本人所寫。」

 

『希望能考上東大。  ——香坂佳乃』

 

冴島記得那張端正字跡的許願籤是這麼寫的，而她一眼就能認出那是每天負責寫教室日誌的上原所寫。

 

她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到底是說好的、或是太有默契，抑或是某一方早就知道對方會這麼做，而跟著交換了署名。

 

「這是高中生的新遊戲嗎？」白石皺起眉頭思考，開始在想禮拜一的時候還是來問問佳乃，以免自己和高中生的思考過於脫節。

 

「說了妳也不懂，還有，妳禮拜一最好別多嘴。」冴島語氣平靜，卻一語點破。

 

被猜中心思的白石一臉慌張地從午餐中抬起頭，「我沒……」

 

好整以暇的偏頭微笑，「妳以為我認識妳多久了，白石大小姐。」

 

歷經十年，除了那張臉成功守成，其他部分依舊徹底完敗。

 

 

 

週末過後，令人昏沉的禮拜一。

 

就連短短的下課十分鐘，身為一班之長的上原也很懂得善加利用。

 

鐘響後，她站起身走向教室後方，卻意外的沒有走出門口，停在許願竹面前。

 

「真理子最近比較少往保健室去了？」明明之前會帶著滿臉笑容過去，偶爾還會順帶拎著一位體弱多病的同學回來。

 

「嗯，因為扭傷的腳也差不多康復了。」上原開始收拾整理過期的許願竹，一邊看向一到下課時間就睡得香甜的某人。

 

她出現了，也就沒有一定要往那裡去的理由。

 

「還以為你跟那個校醫感情很好呢，聽她直呼妳和她的名字過。」指了指那位好不容易回到教室上課，一下課馬上呈現昏迷狀態的同學。

 

啊，還真的又睡著了？可是仔細一看，怎麼那張睡著的側臉有點眼熟？好像是有一次累得在自己肩上睡著的某人？

 

想到那幅畫面，緋山的臉頰溫度突然升高，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幫忙收拾。

 

站在椅子上整理高處許願籤的上原笑了笑，將一張被綁在高處的籤紙解開，再不經意地失手讓它飄落在地面，說：「啊，抱歉，美帆子幫我撿一下好嗎？」

 

「好啊，嗯，希望美……」緋山不自覺把許願籤上的內容跟著唸出。

 

「希望美？」在上方的上原傳來疑惑的語氣。

 

「沒事，我去一下廁所。」緋山急忙撿起許願籤緊緊捏在掌心，往外疾步快走。

 

上原跳下椅子，笑得開心。

 

——白石醫生，妳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躲到廁所用力鎖上門，背抵著門的緋山臉上維持著可愛的粉色，分不清她是因為喘氣，還是其他不想說的原因。

 

她慢動作鬆開緊握的手，將被捏得不成形的紙片攤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撫平。

 

許願籤皺摺不堪，字跡卻仍然清晰。

 

『希望美帆子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學校。  ——白石惠』

 

明明沒有甜度、平淡無奇，可是——

 

真煩，從第一次見面起，我的心就擅自將妳說的話牢記，那些一字一句就這麼賴著不走。

 

笨蛋白石。

 

我不會承認，當聽到妳喚著她們的名，卻對我維持著”緋山同學”的敬稱時，只想任性地逃離妳身邊。

 

什麼都不能阻止我在意妳，卻什麼都能阻止我靠近妳。

 

那麼，沒辦法停下的，就由我來追趕。

 

我許下了願望，不要妳等我，而是我想自己走到妳身旁。

 

 

 

「香坂同學難得好好待在教室上課，怎麼老是在睡覺？」

「莫非真的是如同班長所說，真的得了什麼病嗎？」

「噓，小聲點啦！要是被香坂同學聽到就死定了！她看起來就是個會揪住人的領口把人扔出窗外的不良少女啊！」

 

不想吐槽同學們實在太過抬舉佳乃，她可是連手都沒辦法舉超過肩膀、中看不重用的一介弱女子啊。

 

真正貼近她，才會發現她只是個同樣纖細的女生，會膽小、會害怕，卻總愛用兇狠的外表偽裝堅強。

 

這輩子最有毅力的事大概就是把自己從體育館一路背到保健室吧。

 

走近那個還在兀自沈睡的傻瓜，她趴著的課本停留在超前課程進度的頁面，上頭滿滿的筆記痕跡說明了她如此睏倦的原因。

 

她有著沒人知道的溫柔，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幸運或是一種幸福，我霸佔了妳所有不為人知的柔軟。

 

回到近在隔壁的座位坐下，將被綁在一起的許願籤夾在書本裡，小心收藏。

 

 

 

 

 

 

美帆子。

 

我知道妳想要的是什麼，一個專屬於妳的稱呼，沒有生分的敬語。

 

我的確是囉嗦，但是關於妳的一切，我就是不自覺想去在乎。

 

等待、守護，我會學著去擅長。

 

看著妳，成為我最驕傲的光。

 

Wish U…

 

如果我能擁有一個願望，我想把它留下，然後為妳許下一個願望。

 

 

 

 

 

 

真理子。

 

妳問我，想不想和你念同一所大學。

 

我聽到了，卻膽小的不敢正面回應。

 

我不曉得我能不能做到，但是我想，不管怎麼樣，妳都要達成妳的目標，別為了我停下。

 

別擔心，我說過不會放你一個人。

 

不僅只是回家的路上，還有未來。

 

妳總是不為自己，把心思優先放在我身上。

 

Wish U…

 

如果有一個願望，那麼讓我代替妳，許下屬於妳的願望。

 

 

 

 

 

 

Wish U…

 

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