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淡如水 > 番外三(本篇後)

對啦我就是愛自打嘴巴愛亂寫(摔鍵盤

 

 

 

 

 

 

========================================

 

 

「──不,我不需要相親!」

 

 

把疲憊的身子甩進沙發,緋山頂著一頭濕淋淋的亂髮,將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間,用空閒的雙手擦著乳液。

 

「…不是,都不回家是因為沒時間,拜託,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連續值18小時班之後打來跟我講這…沒有!我也沒有去聯…什麼亂玩!?我去聯誼才不是去亂玩好不好!!」

 

下腹受著每月一貫的不適,煩躁的火上腦門,緋山不顧滿手未蘊開的滑膩,忍不住就抄起電話對著另一頭低吼。正想繼續發飆時,視線一暗,一股厚實的溫暖攏上頭頂並開始輕輕揉搓。

 

「──好啦好啦,我晚飯都還沒吃呢…對,還沒吃,我不是說我才剛回家嗎?…好啦,我知道…不,不要打給我,我會打給你們……我不會忘記啦!!」

 

嗶一聲掛掉再將電話丟到沙發的另一側,緋山吁出一口長氣,閉上眼睛,讓後腦靠上身後的白石。

 

 

「還好嗎?」

 

熟悉的輕柔迴盪耳畔,緋山卻感到胸口一滯。

 

「…嗯,沒事。」 又,聽到了多少呢?

 

「是伯父吧?不然我──」

 

「──就說沒事了,這不關妳的事!」

 

雖在對方開口的瞬間就有所預期,仍是沒能控制住脫口而出的言詞。緋山有些懊惱的抿唇,遲疑了片刻,卻只是伸手搶過白石手中的毛巾,自行擦起頭髮。

 

在沙發後沉默了半倘,白石似是輕嘆了口氣,移動腳步,將躺在沙發上的電話拿了起來,抹了抹,放回原位。

 

「那,我去上班了…」

拿起外套,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沙發上生著悶氣的緋山,白石眉頭微蹙,卻還是慢慢踱步到了門邊。

「吃不下東西的話,鍋裡有熱湯,喝點在睡應該能舒服點,總是吃止痛藥也不是──」

 

「對不起。」

 

「欸?」

 

「剛剛…不是說不關妳的事,只是…」

 

──時候未到,是兩個人一致的共識。

 

「嗯,沒事的,我知道。」

 

聽到對方體諒的話語卻莫名覺得更堵,緋山一把扯下罩在頭上的遮蔽,抖動著漂亮的長睫毛,睜著大眼瞪向門邊一臉溫和、甚至還帶著淡笑的白石。

 

每次都是這樣。

 

「…如果我不道歉呢?妳好歹也生一下氣吧?」

 

「呃?美帆子希望我生氣嗎?」

 

這個人,每次都是這樣。

 

白石醫生是說到就會做到的人。就算其實是做不到的事,也會逼自己相信做得到,不斷的努力,然後把所有的負面情緒,藏在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心底。

 

白石惠,確實不會離開緋山美帆子。

 

在一起之後,緋山很快就知道,

若是這段感情真的有一天走上盡頭,離開的一定是自己。

 

 

「不是要妳生氣,我只是想說,妳不要什麼都憋在心裡,是我不對就好好說出來啊…而且我知道這是兩個人都不好受的事,妳也用不著總是顯得沒事一樣…」

 

從何時開始,家裡電話帶來關懷的同時,也帶來了壓力?

 

「當然不是覺得沒事,我是真的不願看到美帆子妳經歷這些的。」

 

重點完全錯誤。

緋山簡直想拿一旁的抱枕砸過去。

 

「那妳呢?」

 

「我?我…沒問題的吧?」

 

一點都不是沒問題吧。

就算白石博文夫婦沒有自己老爹煩人,可還有沉重的病情,以及享譽學界的崇高身分,在左右著兩人同樣懸掛著的心。

 

盯著對方彎腰穿鞋的從容姿態,緋山漾起苦笑。

 

「…不想我經歷這些,然後跟妳有關的都沒有問題是嗎?那──是不是只要是對我好,就算有一天要把我推給別人妳也覺得無所謂?」

 

「欸!?什麼?」

 

「我真的是,最討厭妳這一點了。」

 

不願看到對方的一臉錯愕;也不清楚自己當下作的是何種表情,緋山側過頭,用早已比微乾的頭髮還更濕的毛巾,隔絕兩人的視線。

 

 

果然,

 

“喜歡妳的全部”這種話,自己是一點都說不出口的。

 

 

 

 

 

========================================

 

 

 

 

 

 

意識到自己放下病例的力道比平常要重上許多,白石對病床邊的老婦人點點頭表示歉意,卻在收回目光打開病例的瞬間,又嘆了一口氣。

 

把情緒帶到工作中,太失職了。

 

那晚過後,連續幾天正好錯開的值班時間,使兩人根本沒有好好談話的機會。

習慣的互動模式依舊。午時過後提醒吃飯的簡訊依然定時響起,下班時間催她回家的威脅也沒有改變,而她喚緋山起床的輕吻亦仍是可以自然的印上前額。

 

但對方之後向家裡撥電話時,那避開自己的有意無意,還是讓她有些難受。

 

 

「白石醫生,最近很累吧?」

 

思緒被老婦人的話語打斷,白石一愣,抬起臉對上對方和善的視線,更覺自責的連道了兩聲歉。

 

「不,醫生您不需要道歉呀…這些天真是辛苦了,花這麼多心力照顧這個老頭子。」

隨著婦人的視線,病床上睡夢中的老人雖年事已高,深陷的眼窩和微微發黑的印堂卻顯示出更超乎年齡的滄桑。

 

──感冒併發肺炎,檢查時異常的腫瘤指數又發現肝癌的跡象,雖然在症狀穩定後情況尚不致病危,但已足夠令人憂心。

 

「明明身體都已經這樣了,卻還是硬撐著呢。」

緊握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老婦人帶著數落的話語,卻如她透著深深掛念的雙眸一般的平靜。

 

「什麼都不肯說、不讓我分擔,」

「難道不知道,這個家…沒有他撐著也不會倒,沒有他,卻是真的不行嗎?」

 

即便婦人像是在自言自語,白石卻移不開目光。

 

「…抱歉,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的吧?打擾您工作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因對方突然滿懷歉意的對自己鞠躬而回神,白石略顯慌張的喃喃念著「不會,您辛苦了」和回禮,然後目送婦人離去。

 

花白的頭髮、微劬的背脊,婦人卻是踏著穩健的步伐,直到出了HCU,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病床邊儀器發出的電子音規律跳著,白石立在原地,老人露在被單外打著點滴的手上,反映辛勤過往的厚繭隱隱可見。

 

 

『能不能,不讓我老婆知道呢?』

 

數日前,當她一字一句緩緩念出檢驗結果的時候,是這樣被老人打斷的。

 

『不想再讓她擔心了』

 

 

──究竟,是誰更依賴著誰?

 

 

 

 

 

秉持專業素養的耐心結束例行檢查,白石醫生在HCU外沉吟幾秒鐘,推估對方的可能所在,然後在確定好目的地後邁開步伐,雖然沒有奔向重症病患的忐忑,卻帶著相同的急躁。

 

婦人堅定的背影,老人帶著哀求的目光,都像是畫一般刻在了她的心底。

 

 

是誤會呐,

自己從來沒有想要──

 

 

「──照這樣下去,我看還是分手算了吧。」

 

好不容易轉到護士站,緋山的背影才剛出現在眼前,熟悉的聲調帶著足以穿心而過詞語,讓白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完全沒有在一起的感──」

 

 

「不行!!」

 

在能控制自己的音量前,堅決的反對衝口而出,當她急急忙忙地想擠到說出心痛話語的人身邊時,卻在半途撞落一大疊病例。

 

「絕…絕對、不可以、分手什麼的,我不答應!不可以這樣擅自決定的!」

彎腰,狼狽的用無比迅速的速度撿著散落一地的病例,白石結結巴巴卻難得斷然的訴說她的無法置信和堅決。

 

「──不能分手!我不要!!」

 

啪的一聲在對方桌上放下次序錯亂、正反顛倒的補救成果,白石雙手撐在兩側,說不上是驚恐還是憤怒地看著一手仍撐在下巴,嘴巴微張、滿臉錯愕的緋山。

 

「就算是遇到更好的人,也不──」

 

 

 

 

噗哧。

 

 

分心,白石一愣而抬起頭,

翔北的護士,冴島遙,正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站在對面。

 

 

「我都不知道,原來白石醫生這麼關心森本醫生呀?」

 

「欸?」

 

又是一愣,白石轉回頭看看坐在位上的緋山,後者則已用手撐住前額,不忍目睹般的低下了頭。

 

「我一定不會忘記告訴森本醫生,白石醫生對他的戀情是多麼充滿信心的。」

 

冷面如冴島,卻也沒有憋住嘴角笑意。嘴上調侃不停,護士移動數步後駐足在桌邊,刻意盯著亂成一團的病例幾秒,確認兩個醫生都有接受到她不容妥協的訊息。

 

 

 

「…那麼,意見相左的兩位醫生,要好好的溝通才行唷。」

 

大概連耳朵都紅了吧。

看著護士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白石想死的心都有了。

 

 

「──笨蛋阿妳!?是嫌我們握在她手裡的把柄還不夠多是不是啊白石惠!?」

拿起記事本用力敲了一下白石的手臂再甩回桌面,緋山將臉埋入手中,發出沉沉的哀號。

 

「笨~死~了~」

 

「…太好了。」原來不是要分手。

 

「蛤!?」

 

「呃,不是,我是說,對不──」

 

「不許道歉!」

 

 

沉默了半倘才抬起頭,緋山跳下椅子,抄起資料櫃邊的地上適才被遺漏的病歷,塞進白石的懷中,喃喃唸了一聲「自己弄好」。

乖乖的接過病例的又應了一聲好,白石有些侷促的看著依然側著頭、遮著臉不給正視機會的緋山。

 

雙手抱胸,咬著下唇又遲疑了片刻,嬌小的醫生低低的吐出一句話,旋即隨著護士的腳步快速的離去。

 

 

 

「怎麼可能分手啦。」

 

幸好,沒有漏聽。

也沒有漏看,那深至耳根的通紅。

 

 

翔北的優質醫生白石惠,抱著一本病歷立在護士站邊,傻笑了很久。

 

 

 

 

 

========================================

 

 

「…怎麼來了?」

 

踏出醫院,一眼就看到躲在牆邊的身影,白石笑的燦爛。

 

早些下班的緋山,不知道為什麼回家洗過澡又換過衣服後又回到了醫院外頭,而在白石出聲前正一臉無聊的用鞋跟敲著石階。聞聲抬起頭注意到來人,撇了撇嘴,不回答,甚至還轉開臉看向別處。

 

不以為意但還是稍微收斂了笑容,白石緩步跟上。

 

 

一前一後漫步入未至深夜的街道,伴著吵雜的車聲人響,兩人不發一語的,讓默契在沉靜中凝聚。

 

畢竟不是太遠的,偶爾能一起下班的時候,也會像這樣的慢慢走回家。

 

街道上的人潮從少變多,又從多變少,不知何時已然並肩,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直停留在最接近的那一刻。

 

好不容易彎上了公園的路,手中突然傳來的溫暖讓白石有些訝異,立刻緊緊地回握之餘,又改為不容對方退縮的十指相扣。

 

 

「…美帆子大概不知道,白石惠是多麼依賴她吧?」

 

意外於對方打破沉默的話語,緋山卻沒支聲的靜待下文。

 

「讓自己努力的、變得更好的動力,以及…只要是在一起,發生甚麼事情都沒有關係的安心。」

 

走在公園的步道上,看不到一絲的月光,

茂密的林,是會為了讓每片葉子都能照到陽光而不停的生長吧。

 

「所以呢,就算是碰到更好的人,也絕不會讓給別人的唷。」

 

「…我知道啦。」

 

「──而且,」

 

還未及細細咀嚼先前的話,也不及揮掉腦中對方早些時刻誤會時的慌張神情,白石陡然雀躍的語氣讓緋山一愣。

 

「從來沒有想要把煩惱瞞住美帆子的,不說出來只是因為…根本不需要呀。」

 

「蛤?」

 

「總是比我還更早注意到癌症最新的治療方法,甚至還幫所有相關的期刊做了標註…這應該,不是美帆子的習慣吧?」

 

「…喂,妳什麼意思啊?我也是會唸書的好不──」

 

「──那個時候,以為自己在緋山醫生不知道的地方偷哭了,也還是被發現了呢。」

 

反駁的嘟囔被打斷,緋山愕然的抬頭,腦中飛快地思索過後,想開口說不要提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以及自己其實是猜的,卻因為身邊人在路燈之下靜美的側臉而失神。

 

「記得的喔,關於美帆子的事,全都記得的。」

 

 

一定是這杳無人跡的公園太安靜了吧,所以才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阿,妳看,這不是也察覺到我的不安,特地來接我回家了嗎?」

 

惱羞,緋山幾乎想甩開兩人緊握的手,卻馬上因為對方的下一句話而頓住。

 

「但是,因為我比較笨,所以美帆子有煩惱不能不說,更不能…避開唷。」

 

 

心中浮起“什麼歪理”,卻忍不住抿唇,甚至停下了腳步。

 

果然,前幾天拿著電話,走到陽台講這件事,傷到她了。

 

 

「還有吶,下次…」

 

舉起兩人相握的手,讓帶著溫度的吐息,隨著輕吻蔓延緋山細滑的手背和骨感的指節,白石將隱隱泛紅的臉藏在後頭,透著柔光的雙眸在暮色中盛滿羞澀的笑意和深情。

 

 

「不要再說“討厭”了,好不好?」

 

 

 

──公園裡的空氣,也不應該這麼稀薄的。緋山心想,

 

那時大概是瘋了吧,

才會以為自己離開的了白石惠。

 

 

 

 

 

 

 

夜晚春末夏初的微涼,一點用也沒有。

 

緊攀住一旁的鞋櫃保持平衡,背脊撞在牆上的時候,白石忍不住溢出輕輕的悶哼,讓緋山有點心疼的放輕了深吻的力道,卻仍是火熱的令兩人屏息。

 

鞋還沒脫,鑰匙也還握在手裡,

 

才剛踏進家門,路途中一路醞釀的、想要更加貼近彼此的慾望瞬間爆發。

 

微仰著頭,緋山允著白石的下唇,手則是沿著衣服的縫隙鑽了進去,沿著曲線熟練的挑弄各個敏感點,很快的讓手上的溫度引起了更灼燙的回應。

 

一直到缺氧的全身劇烈起伏,擂鼓的心跳也快跳出胸腔,才結束長吻而輾轉的將雙唇移至有著絕美線條的下頷及頰側。一手在對方後腰的凹陷緩緩揉按,緋山用另一手順著扯開領口的動作將白石手上的鑰匙接了過來,丟在地上。

 

不停歇地繼續點火,卻終究受到了皮帶的限制。不耐於如此繁瑣的設計,緋山有些急躁的輕扯,然後在餘光中看到對方帶著笑的嘴角,一陣氣結。

 

有些著腦的使力咬了一下白石的耳垂,朝耳中吐氣「…笑什麼,自己脫。」

 

嘶了一聲,白石因著耳上的刺痛和觸電般的麻癢微微一縮,甚至有些腳軟,卻加深了嘴角的弧度。讓帶著水氣的眼神對上比平時顏色更深了一層的雙瞳,她撫上緋山的臉頰,吻著額角的細髮,膩成一團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的輕喘「…在這裡?」

 

 

「對,」

 

空出手把才剛開的玄關燈啪的一聲關掉,緋山答的堅決。

 

 

「不能等了。」

 

天知道,她剛剛有多想在外頭就狠狠地吻這個女人。

 

 

 

 

 

 

 

 

 

 

END

匿名
小說 >  淡如水 > 番外三(本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