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夏天、豔陽、沙灘、大海
對大部分的人來說
夏天是充滿了熱情與希望的季節
但對於在急診室的醫師而言
今年
又要再面對幾次，年輕生命的流逝呢？
「Dr. Heli， Engine Start!」
知名海濱度假勝地
突然發生巨大瘋狗浪
無情殘酷地將海邊戲水的人們噬入海中
當地的消防機構馬上啟動緊急救援
全力搜索與搶救
接到無線電通報
搭乘直昇機前來救援的翔北急診醫師們
也在這氣溫高達40度的酷熱環境下
盡可能地搶救著每一條珍貴的生命
「白石，你還好嗎？」
緋山醫師剛剛幫一位病患插完管，
趁著按壓呼吸幫浦的空檔
擔心著看隔壁，正在幫一個溺水病患進行心臟按摩的同事
做過心臟按摩的人就知道
這是一件十分耗費體力的事
就算在有空調的急診室裡
進行心臟按摩的醫師常常都是按得汗流浹背
何況是這悶熱的海邊
「嗯」
白石戴著口罩
緋山只能勉強從眼神中讀到白石的訊息
---這位病患的狀況不好
“笨蛋！我問的是你的身體狀況”
緋山忍不住在內心嘀咕
因為
眼前這位救人的醫師的臉色比病患更蒼白
而且明明應該是揮汗如雨的狀態
白石的額頭上，卻連一顆汗珠都沒有
連續三天的值班，身體的負荷早就到達了極限
加上恐怖的高溫
「糟了！」
緋山心裡想
還不知道白石能變身為狗之前
緋山就知道白石很怕熱
而且是很離譜的那種
白石的藉口是
「我先天排汗功能不太好，但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能也知道自己的極限
怕妨礙到急救
以往遇到酷暑的季節
白石都盡量跟同事換班
待在急診室做後續的治療
但這一次
死傷的人數實在太多
海邊周圍的交通又因為今晚展開的花火節而呈現極度擁塞的狀況
救護車完全無法到達!
擁有醫療直昇機的翔北急診
因此必須擔負起主要救護及運送病患的責任
幾個小時過去了
救援工作即將告一段落
「白石，你送病患搭下一班直昇機先回醫院，這邊我來處理」
「不行！我發誓過美帆子沒回醫院前，我絕不離開」
列車事故的陰影
一直存在於白石心中
「你是笨蛋啊，你看看你」
臉上的口罩被緋山扯下
白石滿臉漲紅
要不是之前緋山硬塞了幾個保冰袋在白石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裡
找到機會就拼命往白石頭上倒水，強迫白石喝水
這傢伙早就中暑倒下了
「可是天快黑了，運送完最後這個病人，直昇機恐怕來不及接你」
白石現在連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
「沒關係，處理完剩下輕傷的病患，我跟藤川坐電車回去」
「剛剛消防隊通知，這裡唯一的電車，因為看到一隻熊衝出來，緊急煞車後，脫軌翻覆了，所幸乘客都是輕傷。但是電車預計要明天才能通車」
「熊？這裡這麼鄉下？」
因為是坐直昇機來，兩人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在哪裡
電車停駛
公路打結
也就是除了空中交通外
沒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回到醫院
看來
白石、緋山、藤川
今晚一定有兩個人要留在這
「不說這個，美帆子，我絕對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病患請藤川醫師送回去，我陪你」
白石一臉認真
看到這種樣子
緋山知道那個超級頑固的白石又出現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
吵架只是浪費彼此的力氣
最後
自己還是會輸給這隻頑固的大笨狗
在夕陽下目送最後的直昇機離去
處理完剩下的病人
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氣
白石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癱坐在地上
體溫計一量
體溫居然高到38.6度
而這該死的天氣
雖然因為太陽的西沈而稍微下降
但是，還是處於36度悶熱的高溫
在這臨時搭建的急救帳棚裡
消防隊已全部撤退
原本熱鬧的海灘
人們也漸漸往花火節的場地移動
現在幾乎是空無一人
「惠，你曾經跟我說你的身體排汗功能不好，對不對？」
蹲在白石旁
緋山滿臉擔心
「恩，是沒有到無汗症（Andirosis)這麼嚴重，但是從小就比平常人差一些。平時還好，但是很累的時候就特別明顯」
燒的滿臉通紅的白石
還是勉強對緋山擠出個溫柔的微笑
「現在沒人，躲到帆布後,你快變身成大白狗！」
「咦？」
不明白的白石，傻傻地看著緋山
「以前在醫大時，有獸醫系同學告訴我，狗的散熱系統是在呼吸道，不是靠排汗。總之，你快變身！」
身體極度疲憊的狀況
白石已無法好好思考
當下決定相信緋山
「汪～」
大白犬從藍色的急救制服鑽出
舌頭伸著長長的
快速呼吸喘息著
一會
好像真的比較舒服
舔了舔緋山的臉
表達感謝
「你今天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型態，別變回人了。也不知道要熱到什麼時候」
緋山心疼地撫了撫身旁的大白狗
「早知道就幫你把毛剃一剃，這樣會更舒服」
「嗷嗷嗚嗚汪！」
「不要？！身體重要，醜就算了，反正只有我看的到」
「嗷嗷嗷汪汪汪嗚～」
「我睡覺時抱起來會不舒服？誰抱著你睡覺啊，笨狗」
緋山跟著臉紅了
「好啦，笨狗。我們先找個地方過夜，剃毛的事回家再說」
大白狗大大呼了一口氣
好像是終於逃過一劫的樣子
「上來！我背你」
緋山背對著白石犬蹲下
「嗷？」
「快上來！你看你，四隻腿都在抖了，還撐」
「嗚嗚汪汪汪～」
「囉嗦，我可是愛護動物才背你，如果是人形的笨蛋白石惠，我才不會理妳勒~」
把這句傲嬌話轉換為正常人類的語言
應該是背著狗比較不會害羞吧
「嗷嗚嗚嗚～～～」
白石犬眼中含著淚
趴上了緋山的背
「嗷嗷～～～」
「不用謝啦。以前你也背過我，我只是還債而已」
真是有夠不坦承
這原本就不是很大的海邊小鎮
幾間旅社、民宿，早已被前來觀賞花火的觀光客住滿
剩餘的幾間房
當旅社主人在看到大白狗
而緋山又堅持一定要讓白犬住在房間裡
紛紛糟到拒絕
緋山背著睡著的大白狗
正煩惱今晚的落腳處
突然
身後傳來一陣沙啞低沉的聲音
「請問～～～您是翔北醫院的醫師嗎？」
轉過身去
是一位短髮，很瘦，笑起來牙肉會跑出來的年輕女孩
「嗯」
就算不想承認
在這條被穿著夏季浴衣人潮淹滿的道路上
自己身上藍色醫院制服顯得格外明顯
「不好意思，我叫谷山。剛剛謝謝你們救了我朋友」
「那是我們應該做的，不用客氣。你好，我叫緋山」
「緋山醫師，剛剛無意中看見你在找旅社。如果不嫌棄的話，今晚可以住我家。當然，您身上那隻大白狗也可以，我很喜歡小狗的」
谷山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嗷~~~」
白石犬你什麼時候醒的?
精神好像真的恢復了不少
掙扎了一下
從背後舔了舔緋山的臉頰及耳朵
跳下
「笨....笨蛋！！！」
谷山波奈江完全不能明白眼前這位醫師臉頰突然爆紅的原因
「嗷嗷汪汪嗚啊汪！」
大白犬對著谷山叫
「谷山小姐，不要害怕。這隻狗很乖，不會咬人的。他剛剛在跟你自我介紹。」
緋山好像又想到什麼
蹲下身
摸了摸大狗的額頭
確定體溫已經下降了
「喂，笨狗，你可以自己走了嗎？」
「汪嗚汪！」
谷山波奈江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隻大狗
「這隻狗是......？」
「啊，牠是....牠是一隻救難醫療犬，叫白醬，來幫忙搜索傷者的。結果因為電車停駛，跟我一起被困在這」
一臉心虛的緋山，隨便胡扯
「原來是重要的醫療犬，難怪緋山醫師你那麼疼牠，說什麼都不讓牠在外面睡」
「我哪有疼這隻笨狗！只是......牠被抓去煮火鍋是人類的損失罷了」
緋山醫師，這麼熱沒有人想吃火鍋好嗎?
「汪♥」
大白狗好像很高興
「緋山醫師，今天晚上是鎮裡一年一度的花火大會。很高興能認識你，我先帶你回家梳洗，應該還趕的上花火施放」
緋山被眼前這位熱情的小姐拉著手，奔跑
而大白狗
乖乖跟著兩人的腳步前進
谷山沒有養過狗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幫狗洗澡是這麼麻煩的事
雖然聽的不是很清楚
但在浴室的一人一狗
似乎為了狗自己洗還是緋山幫他洗在爭執
最後好像是緋山贏了
當大白狗洗完從浴室被趕出來時
谷山好像看到大白狗的臉上充滿了害羞的紅暈
幫忙吹乾濕透的狗毛
大白狗似乎很討厭吹風機
但還是閉著眼，忍耐著
幸好天氣還是很熱，一下子就乾了
谷山拿了一套夏季浴衣給緋山
從沒看過緋山如此裝扮的白石犬
在旁邊都看傻了
還是緋山開罵才醒過來
「笨狗，口水滴下來了！」
「嗷嗷嗷嗷嗷嗷！！！！！」
「你閉嘴」
緋山臉紅了
跟著谷山到達了施放煙火的海邊
黑暗的天空
被陣陣的璀璨煙火照亮
底下則是發出聲聲的讚嘆
放眼所及，到處都是情侶
兩人一犬則坐在沙灘上
一邊觀賞著花火
一邊喝著冰涼的啤酒
享受這難得的夏日夜晚
當然
大白犬只有礦泉水
「緋山醫師，你有戀人嗎？」
認識谷山以來
他總是堆滿著可愛親切甚至可以說，有些豪邁的笑容
這時
緋山看到了心事重重、眉頭深鎖的谷山
「怎麼了？為了戀愛在煩惱？」
谷山波奈江
谷山酒造的大小姐
不用工作，每天無所事事，自由自在快樂的過日子
因為高中時期一場雨
使他10年的心思都停留在一位名為三廚朝日的男性身上
但是這位朝日先生心早已有所屬
縱使他的戀人三年前不告而別
他還是以死守四行倉庫的精神在這等他回來
暗戀十年了
波奈江能做的
就是無怨無悔的陪伴他
「去東京找他的女友啊，不管怎樣，大家把事情說清楚不就好了」
緋山忍不住白了一眼
「不行」
「為什麼？」
「朝日學長得了一種病，離開這小鎮他就會死的病」
波奈江激動地說
「嗷嗷嗚！」
「笨狗你閉嘴，現在不是病例討論會。波奈江你不要理他，是什麼病這麼奇怪？」
緋山一臉好奇
到底剛剛是誰說不是討論病例的
「是......只要走出這小鎮，朝日學長就會發現他原來不是這世界上最帥、胸部最大的男性。也不是全世界的女生都崇拜他，愛著他，想盡辦法找他搭訕。他會很傷心，他的玻璃心會受不了的。所以他才沒辦法出去找香澄」
緋山跟白石犬已經跌倒在沙灘上
谷山則面帶愁容繼續說
「而且，他是朝日耶。只有女生來找他，絕沒有他去找女生這種事，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許」
去死吧
緋山在心中咒罵
「最近，學長好像終於肯接受我，等下，他跟我約好見面，可能是要告白。」
「那很好啊，這樣你的心願不就完成了」
「但是，我總覺得他不是真心喜歡我，可能只是被寂寞打敗。還有很多事，讓我忍不住想，他也許不是我命運中的那個人」
這個小鎮，真的是地球的一部份嗎？
這些人的思想行為
比旁邊這隻會變身的狗，還不像地球人
緋山忍不住抬起頭，看看四周
但是
對於戀愛
自己那種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戀愛
有資格跟眼前這位被愛蒙昏頭而且超級頑固的人，說些什麼嗎？
「你們在急救的時候，我剛好在現場。我看到醫師認真救人的眼神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我無法成為醫師，但是我想擁有跟你們一樣的眼神。朝日學長是我10年唯一的目標，如果我真的可以跟他在一起，我是不是能擁有跟你們一樣的光芒」
「波奈江.....」
緋山溫柔地笑了笑
「關於你對愛情的執著，我只能表示欽佩與感動。擁有一顆能愛人的心，真的非常好。」
「嗷～」
旁邊的大型犬似乎也很贊同
「只是，愛情很重要，但並不是生命中的全部。我想必須先擁有自信，擁有目標，自己也喜歡自己，別人也才會愛上自己」
緋山想到工作時，專毅、堅定、充滿自信的白石
“不管別人怎麼說，自己決定好的道路是不會更改的”
「當你有了目標，甚至可以成為別人的光，那時，愛情就不再是那麼薄弱不可靠的東西，你們之間會有更大的羈絆。至於這個目標，應該有更值得去做的事，而不是把目標放在一個人的身上。對那個人來說，他是你的全部，壓力也太大了。」
緋山突然捂住了旁邊白石犬的耳朵
大白犬掙扎
「接下來的你不准聽」
「嗚嗚汪！」
「不准反抗！」
「嗚汪嗚汪嗚」
棄犬一臉哀傷，妥協了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先離他而去，他不會失去對生命的熱忱，因為，他的目標還在那。我也才能安心的離開」
緋山想到了自己的心臟
「緋山醫師，你喜歡的人一定也很喜歡你吧」
波奈江終於笑了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他是個遲鈍的大笨蛋」
兩人相視而笑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去見你的朝日學長了。不是只有醫師擁有閃耀的眼神，所有認真努力的人，都擁有一樣的眼神。看！」
緋山指了指前方，一位專心認真拍煙火的電視台導播
「恩，我瞭解了。謝謝你，緋山醫師」
放開白石犬的耳朵
大白狗嘟著嘴，像是抗議的表情
煙火大會已結束，人潮也漸漸散去
「不要生氣啦！」
「汪呼~」
大白狗像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接著溫柔地笑了笑
蹭了蹭緋山的臉頰
白石怎麼可能真的會對緋山生氣呢？
「惠，波奈江跟我說，這個小鎮有個傳說，很準喔」
「汪？」
「聽說在煙火大會結束後告白，成功的話這兩人的愛情就可以天長地久」
微醺的緋山對著大白狗曖昧的笑了笑
大白狗瞬間臉紅了
「嗚汪汪嗷汪嗚嗚嗷嗷！」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嗚汪汪嗷汪嗚嗚嗷嗷！！！」
大白狗急的汗都流出來了
「嗚嗚汪額嗚汪汪嗷汪嗷嗷嗚嗚！」
「什麼！？不准在這變回來！！！你沒穿衣服」
換緋山慌了，趕緊抱住大白狗
「嗷嗷嗚汪汪～」
一臉無辜
「好啦，我想，小鎮的傳說應該是不限種族、語言的吧，所以，狗語也算好了」
「汪！！！」
大白狗好高興，撲倒了緋山，在他的唇上狂舔
「喂，大笨狗，這裡是公共場所......」
外人看起來
這一人一狗在夜晚的沙灘上玩得開心
沒人發現
一會
緋山在大白狗的耳邊輕輕地說出
「我也喜歡你，願意跟你一直在一起喔」
隔天
波奈江被電鈴聲喚醒
迷迷糊糊地開了門
眼前出現了一位身材高挑，扎著馬尾，留著帥氣流海，笑得比海邊的陽光還燦爛，穿著翔北急診制服的醫師
「你好，谷山小姐，我是白石。謝謝你昨晚收留緋山醫師，我來接她了」
谷山覺得奇怪
還在睡夢中的緋山
對於有人來接她這件事，似乎一點都沒有驚喜的感覺
好像，這個人一直都在他身邊陪伴他一樣
但是，白石醫師的制服
好像就是昨晚緋山醫師洗乾淨，晾在陽台的其中一件
恩
比較大的那一件
右下角還有被血液噴到的痕跡
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
白醬呢？
不知道
也無所謂
送走緋山、白石後
谷山心想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不管是努力幫忙父親的公司也好
自己創業也罷
他要努力尋找自己的目標
讓自己也能成為別人的光
而這兩個如奇蹟般的醫師
他想
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最後
大家還記得嗎？
引發這一連串事故的罪魁禍首
也就是造成列車翻覆、停駛，進而導致辛苦的醫師無法回家的野生熊
搜索之後，並沒有被捕獲
也許
下次有需要的時候
他還會出現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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