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我们还要继续前行,总有一天寻到新的梦想”
(これから仆ら また歩き、新たな梦见つけ出す事だろう)
 



这几个月来,夏実客串了一回侦探的角色。需要她探寻的真相是,关于她所丢失的记忆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为了找到答案,她把所有的空闲时间花在整理旧物上。陈旧的票根和邀请卡是她在2009年7月去过纽约的物证。而且,她也知道那时候纱枝就在纽约做杂志编辑。

最有用的线索来自电子邮箱里存储着她与大学前辈里中静流之间的通信。可见,那时夏実对纱枝的事情是非常了解的。那么,她有去找过纱枝吗?如果见面的了话,又说了什么呢?

她打过电话给当时结婚的小学同学和静流的好友富山Miyuki,但她们都说事情过去太久,对纱枝没印象。且不论她认为她们没说实话的话就显得自己多疑,若是她们有心隐瞒,她也不想再费力追问什么。修学旅行那晚,纱枝紧闭双圌唇的样子已经让夏実失去了大半信心。

真正的答案,只有她寻不到的、那几年间的她自己知道。

四月的樱花随风飘进室内。夏実上完课,回到英语老师办公室,为了解决几个词汇疑问,便坐在沙发上,搬出词典翻起来。

过一会儿,纱枝也下课回来。

“你今天中招了吗?”夏実随口问。

“嘛……算不算呢?”纱枝回想之前学生“不邀请”她一起去樱花祭,忽然想起说另一件事。“对了,今天一早,在我办公桌里发现了这个……”

夏実朝她手里的信封望了一下:“哦,情书吗?”

“是从抽屉缝隙塞进去的。我猜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纱枝耸耸肩,将它放在一旁,背对着夏実坐下。

“其实是我写的哦。”

“……”桌上堆得高高的作业本倒下来,散了一桌。

“骗你的。”夏実一边认真写着笔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对有夫之妇才不感兴趣。”

“那个……”纱枝又站起来,手忙脚乱将桌面上的惨状收拾妥当,才说:“我们班的学生这个周末去赏樱,夏実你不是很喜欢樱花吗,要去吗?嗯,不是愚人节邀请。”最后一句小心翼翼地补上。

她合上辞典放回原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扶着挡板,看着纱枝:“我想和最重要的人赏樱。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一起看樱花的人,只有你。所以,我不去了。”

末了,夏実在桌前坐下。面前是高高的挡板拦住对面的人,纱枝听到最后一句补充:“愚人节快乐。”

 

当晚,夏実独自一人赴了重要的约会——多年未见的那个人,或许是她追查答案的最后一条线索了吧。

纵然多年没见,夏実走进酒吧,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微笑着打招呼。

先到的山下有悟立即站起,帮她拉开椅子,再坐下。喝了两杯过后,他才比较自然地解开西装纽扣,松开领结和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事实上,夏実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中学时代的几次碰面,要不是纽约的同学提起,她完全不知道后来和这个讨厌的男人还有过交集。

寒暄了一阵,互相交流了近况,夏実在心里措辞该怎么问他才不会奇怪。

有悟却并没有让冷场持续下去,喝光了杯底最后一点酒,再点了一杯,对她开口:“希望这么说不会让你感到难过。其实我很好奇,失忆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想,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有悟先生是不会喜欢的。”夏実勉强笑了笑。

“我猜你找我,肯定是想问一些你已经忘掉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失忆的人就那么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啊……”有悟坐得正直,“忘掉不开心的过往,活在当下,为将来的幸福打算,不好吗?”

类似的问题,她当然问过自己。然而,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往前走的。

夏実深吸一口气,举杯一饮而尽,方对他说:“意外发生,我忘了几乎五年间所有的事情,不记得工作的经验,不记得学生的名字,不记得什么时候怎么会有了婚约,甚至不记得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可是,对我来说,失忆最痛苦的不是生活上的麻烦,也不是工作上的困扰……”

而是——

“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后来我们分开了,那个人和别人结了婚,我也和其他人有了婚约……突然间,失去五年间的记忆,失去五年间的一切,我回到了最喜欢那个人的时候。”

“是么。”他不动声色地举杯啜了一口。

“现在的我最想回想起来的,是从前的我渐渐不再喜欢那个人的过程。”她说,“我只要想起这一件事就够了……到底要怎样才会决定去和别人结婚,才能够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她了呢……”

因为对方是山下有悟,所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隐瞒了半年多的辛苦,总算能在这个晚上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真是难以言喻的轻松了不少。

多半是消化的酒精起了作用,夏実的脸变得有点烫,心跳也稍稍加快,只好埋着头轻笑:“呵呵,真是不好意思,被有悟先生发现我是这么傻的人。都怪失忆害得我变成不经世事的小孩了,所以想找回那个成熟一些的自己。”

有悟也笑了一下,跟着将第二杯酒喝光。

四周很静,酒保站在吧台的另一端,音响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

“明白了。夏実是认为在我这里可以找到答案吗?”

她点点头:“我是想问你……”

有悟举手打断她,低头颔首之际,眼镜反起的白光挡住了一闪而过的真实神情。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恐怕我无法给你期待的回答。”

几经周折,她找到的真相竟然是——

“对不起,那一年在纽约,我所认识的上村夏実……”

可以忘记吗?

“……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还是平沢小姐。”

可以忘记吗?
她后悔了。她应该多喝几杯,这样第二天就能忘了他所说的话。
真可笑,受尽失忆之苦的人此时竟然想再次忘记过去。

他抬手看了看表:“愚人节已经过了。”

“……嗯。”

“看来你真的忘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洛克菲勒中心、去陪她看独立日烟火的事。还有,你对我说,你就是要选择只有爱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啊。”拼命想要抑制住哽咽,仍是失败了。

“简直一模一样——”有悟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说着那句话的你,和现在的你,流泪的样子……”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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