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畢業三人組當中除了去了腦外科的藍澤，藤川和白石都選擇了留在飛行急救科。

 

而對此，知道消息後在表面上顯得十分無所謂的緋山美帆子，除了為了自己的留級稍微低沉了幾天，事實上是有些松了口氣的感覺。雖然她本人並不想承認，但擁有革命情感的同事們能繼續一起努力，總算也是個令人安心的結果。

 

 

 

下午一點半，

 

翔北醫院員工餐廳

 

 

 

 

『──B106那個小子肯定是對緋山醫生有意思』

 

『欸？是在說HCU的岩見君嗎？』

與一旁聞言毫無反應的冴島相比，白石從自己的餐盤抬起頭，略顯驚訝的看向坐在對面的藤川醫生。但還未等到回答，目光立刻移向藤川背後正快速接近的身影。

 

而藤川顯然也是對背後的來人有所察覺，立刻閉上嘴做了一個「慘了」的鬼臉。

 

 

『在胡說些什麼東西啊你，還這麼大嗓門』

 

『唉唷！』

 

拿著託盤過來的緋山，順勢用手肘敲了一下藤川的頭，再簡短的和另外兩位同事打了招呼。

 

『你怎麼老像個八卦的歐巴桑啊？』

 

『欸~~怎麼這麼說呢！妳看看我這可是在關心同事阿』

被敲了一下也不以為意，藤川挪開位置好讓緋山坐在旁邊，繼續的滔滔不絕。

 

『是說，你們看最近三井醫生和橘醫生走得很近呀！可見即使是認真工作，也不能太認真了啊，該有的還是得─』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妳說是吧冴島？』

受不了撈叨，緋山拿著叉子敲了敲藤川的咖啡杯打斷對方，狡詰的看了一眼明顯是優先來到食堂，無奈被發現而現在被藤川佔據對面位置的冴島。

 

僅挑了挑眉，翔北的炮臺淡漠的將一口湯放入嘴哩，似乎不打算接話。

 

『嘿~~不然這樣吧，我們幾個也好~久沒有聚一下了，要不要挑個時間把藍澤也叫來啊？──說到他啊，真是的，上次還聽到有護士在打聽他的班表呢，那種木頭有甚麼好的呀什麼世界阿這是~~』

 

翻了個白眼，緋山決定加入另外兩位女同事無視藤川的行列。

 

『啊！不如就今天吧？今晚是森本醫生和橘醫生值班的樣子，冴島護士妳也是休假吧？』

 

 

『我必須帶家裡的小狗去看醫生』

 

 

『─真有愛心呢』

在藤川開口之前，緋山忍不住搶先插嘴吐槽，更故作感慨地歎了一口氣，假意的與藤川一起點點頭。

 

『緋山醫生不也休假嗎？』

 

『抱歉啦，實習醫生除了班表之外，還有其他自修課得做呢』

 

『嘿？哪有的事？我怎麼不知道？而且緋山妳少來了！實習什麼的，明明根本──』

 

 

『──緋山醫生的自修課是指聯誼嗎？』

結束用餐的冴島護士，好整以暇地擦擦嘴巴。

 

 

『哈對呀！我都忘了，緋山醫生也是個崇尚戀愛的人呢~~』

 

『蛤？才不是這樣──』

 

『唉呀不要害羞了，這樣的話，考慮一下岩見君也是可以的呀』

 

『就說不是這樣了！忙都忙死了誰有空談戀愛啊，而且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害羞了！？』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老，但被形容的像發花癡的小女生還是讓緋山有些氣急。

 

『不是戀愛的話，那麼緋山醫生去聯誼，是為了搜集關於費洛蒙的研究資料嗎？』

 

『欸──？』

 

『啊，抱歉，急救醫生可能對外激素沒什麼興趣，緋山醫生想必是在修研繁衍的真諦吧。』

語畢，冴島整理一下自己的桌面，站起身對眾人說我吃飽了，並溫柔的微微一笑。

 

 

『──才不是妳說的那樣！冴島遙妳給我記住！』

被突來的露骨話語刺激的耳朵脹紅、張口結舌數秒的緋山，在冴島拿起託盤離去之際，才忿忿的對對方低吼道。

 

 

 

 

自己只是、稍微有點享受眾星拱月的感覺罷了。

 

瞪了一眼旁邊正努力填塞食物好追隨冴島一併離去的藤川，稍微平靜下來的緋山，認真的想了想。

 

容貌姣好、有自信但不盛氣淩人、直言直語而不怕生的緋山美帆子，雖然不是可以在短時間內與其他女性變成知心好友的類型，在聯誼這種場合倒是時常顯的如魚得水。

 

 

這樣一來，其實根本比花癡的小女生還糟糕，虛榮的大齡剩女什麼的。

 

不過，也已經很久沒去了。

 

扁扁嘴，目送藤川匆忙的跟著護士的後腳離去，緋山有意無意的用力戳了兩下盤中的蔬菜，也不知是在為自己的虛榮心感到懊惱，還是在反省近日封閉的生活作息。

 

大概是前陣子醫療糾紛前後，接連拒絕了好幾次邀約的緣故，而且──

 

思考當中，緋山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對面、從她坐下到現在都沒有加入話題、正專心對付著碗裡幾顆過大花椰菜的白石醫生身上。

 

『欸，白石？』

 

『嗯？──呀！』

 

看著對方因自己的呼喚突然分心，導致刀下的花椰菜直接滑出盤子摔在託盤上，緋山噗哧了一聲。

 

『天啊白石醫生，不過是個花椰菜呢，妳下午的開胸手術沒問題吧？』

 

 

『抱歉』

微露尷尬，嘴角憋著苦笑，也不知為什麼的下意識就道了歉。

 

 

其實有點想辯解的，白石心想，

畢竟剛剛自己沒有認真的在處理這棵花椰菜。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在意，緋山醫生休假的時都在做些甚麼。

 

很顯然不是自修，因為這是自己會做的事，而對方本人更早已多次以此揶揄自己為「無趣的書蟲」。所以果然是聯誼吧？那岩見先生又是怎麼回事？

 

 

『道甚麼歉呢，奇怪的人。啊，不然跟我換好了，最近HCU快煩死我了』

 

 

『是因為岩見先生嗎？』

心中的疑惑順勢就衝口而出，剛講完就有些後悔的忐忑。

 

緋山醫生好像不喜歡別人道聽塗說，問著個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怎麼連妳都來這套』

不意外的，緋山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車禍導致肋骨粉碎性骨折，今年21歲，名叫岩見彰的大學生，目前因肺損傷而可能有生命危險，你們是覺得我跟他可能有什麼嗎？』

 

『呃，我只稍微看過他的病歷，對他的背景其實─』

 

『好了！真是夠了，可以讓我好好把飯吃完嗎，白石醫生？』

 

 

摸摸自己的脖子，白石聽話的閉上嘴，低下頭繼續午餐，腦裡卻思索著：

 

 

隨著緋山的醫療糾紛告一段落，父親的病情也趨於穩定，然後，成為正式醫生。

 

沒有意外的，在拿到證書的當天莫名吃了幾個白眼，但在當晚以感謝之名邀請緋山去Mary Jean’s一起喝醉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開始有些不太一樣。

 

在相處上，雖然仍是一般同事間的應對，不言而喻的默契又顯示出不僅僅是如此，但要說是朋友嘛，似乎又沒有朋友之間會生疏到總是用敬語對談。

 

閒暇時刻，兩人會聊聊病例，或者是一起開開藤川的玩笑，

 

卻幾乎沒有聊過跟對方自己有關的事情。

 

問題顯然不可能出在跟大部分人都能自然相處、甚至最近已經跟Mary Jean熟到可以一起討論男優的緋山醫生身上。

 

果然，是自己不知道怎麼交朋友的關係吧，白石在心中暗暗一歎。

 

 

 

幾分鐘之後，看著對方一臉鬱悶、悶悶不樂的樣子，緋山嚼著沙拉，皺眉。

 

明明欠罵的是她，為什麼每次都讓人有「自己才是壞人的感覺」？

 

 

『話說，我剛剛是想問妳，』

緋山貌似不經意的開口，並在與聞言抬起頭的對方對上視線之前，移開了目光。

 

『妳下禮拜有空嗎？』

 

『─欸？』

 

 

是怎樣，重聽嗎？緋山覺得，最近自己的脾氣好像更差了。

『我是說，妳下禮拜休假時，有空嗎？』

 

『呃，目前是沒有什麼計畫…』

 

『那，選一天陪我去買東西？』

 

 

因為突然的邀約而發愣，白石有些不太確定的看著緋山。

 

這不是緋山第一次主動邀約白石，但以往都是兩人剛好同時下班時，隨意間共同決定的小酌之約，甚至說不上有實際的邀約行為，至於特地提早幾天詢問意願的，更是從未發生過。

 

『…如果不想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

 

『好啊』

看對方似乎突然對盤子裡的番茄產生高度的興趣，白石發現自己有點控制不了嘴角的笑意。

 

『怎麼會不想呢，緋山醫生的邀約。』

 

 

聞言緋山忍不住重新抬頭正視對方的臉，旋即愕然於那過於燦爛的微笑。

 

『什…喂，我不是──妳不要說的好像、好像─』

 

『嗯？好像什麼？』

 

『──沒什麼。』

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

 

 

『還好嗎？』

看到對方灌冷水，白石反射性地有些擔憂。

 

『啊？沒事，我很好』

 

『但妳看起來好像很熱──』

 

 

『我沒事，閉嘴，白石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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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等下是要去巡HCU嗎？』

餐畢，兩人一起將託盤拿到回收區的時，白石想了想開口問道，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緋山僅是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我也一起去吧？反正手術是三點才開始』

 

在水槽附近放下託盤，緋山疑惑的看了看白石，雙手抱胸，挑眉。

 

 

『嗯，我想說正好有空，順便去看一下我在那邊的病人，所以─』

 

『妳在打什麼主意？』

緋山瞇起眼睛，懷疑的問道。

 

奇怪的不是醫生想去巡HCU裡自己負責的病人，畢竟那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奇怪的是白石的特地說明和企圖解釋什麼的欲蓋彌彰。

 

『沒有啊』

 

緋山覺得，眼前這個快奔三仍能裝成無辜少女，而且還毫無違和感的同事，是個不太合理的存在。

 

『…隨便妳』

 

 

 

疑惑的心情，在抵達HCU後蕩然無存，一方面是打開醫生mode的緋山本就強迫自己不因其他事情分心，另一方面，則是姓岩見的那個小鬼，真的相當煩人。

 

 

『欸~~~~？為什麼不能玩NDS啦，一直躺著有些無聊呢』

 

『當然不可以，你在這裡是為了休息。』

 

『ぷよぷよ還好吧？玩一下下而已』

 

『少來了，那怎麼可能會只玩一下下』

 

『呀，所以緋山醫生也有玩嗎？』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緋山闔上病例，帶著微笑看著斜躺在病床上的人，但眼底的殺氣連一旁的白石都感覺的到。

 

『我想，岩見君明天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可是，緋山醫生，我胸口還是有些疼…』

 

『才剛手術過後，不疼是不可能的。』

 

緋山皺了皺眉，再次回憶了一下整個手術和手術後的處置過程，確定一切正常之後，緩和語氣的說道：『別擔心，轉房之前會再讓你照一次X光』，接著拿起病床旁用來注記的備忘錄，低頭寫了幾點注意要項。

 

 

這好像不是他說胸口痛的意思，緋山醫生。在隔壁床角假裝看著病例的白石，注意力顯然不太集中。

 

『好啦，就先這樣，今天晚上會有護士帶你放射科照一下片子，明天轉房之前我也會過來──』

 

躺在床上的岩見一臉無所謂的對著緋山笑著，也不知有沒有在聽，而在緋山抬起頭注意到這一點後，卻出乎白石意料的僅是歎了一口氣。

 

『安‧分‧點，早點恢復健康吧。』

 

 

明顯的一愣，

岩見呆了半秒之後，露出與方才不同的微笑，低聲說：

『…好的，謝謝妳，緋山醫生』

 

 

 

在緋山將筆收進上衣的口袋、放下備忘錄準備離開的時候，白石發現甚麼似的、面帶疑惑的看向已轉身過來的對方，卻在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接到一個眼神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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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沒有別的親人了。』

兩人一起回到辦公室後，緋山整理著桌上的病例，看似隨意的說。

 

 

在翔北，轉房，即使是象徵病情穩定的從ICU或HCU轉到普通病房，因不是每個人都會視之為好消息，甚至認為醫院便宜處置，故在事前通常都會先與病人和病人家屬加以說明，並詢問其意見。

不顧對方連綿的碎念，白石喃喃的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