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了嗎？」那天白石背著雙手走在前頭，輕巧的問。

「蛤？」

「Heli。」

輕柔的嗓音飄散在朦朧的清晨光暉裡，藍色的停機坪上，空氣裡的懸浮微粒彷彿在那一刻凝聚成霧，突然就讓人看不清那那一身急救服的身形輪廓。

啪嚓。

揚手拍下白石輕撫heli的背影，緋山很快地闔上手機藏在手中，無所謂的回答：「再喜歡的東西總有一天也會變得不喜歡吧。」心想著，如果時間夠久的話。

「這樣啊。」

回想起來，那可能是白石在一開始的震驚過後，最後一次主動提起關於她要離開的事。

平和的聲調，近乎放軟的姿態，這樣的白石讓緋山覺得陌生又似曾相識，有點像她們剛認識的時候，那個與所有人都保持禮貌距離的優等生。

「雖然會有點寂寞，但就算緋山醫生離開了，在翔北急診的大家還是會努力成為最厲害的團隊的！」

「別說的好像自己已經是leader了一樣啊，笨蛋。」

忍不住彎了嘴角，這才像話嘛，天真又自以為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到底，她們都不是輕易服輸的類型。

——要去青南？

——不行！！

在聽到她要離開翔北的決定時，白石膝反射一般的否決，究竟是出自什麼樣的心情呢？

不管是什麼，都不夠強烈吧，因為她在幾秒鐘之後就慌慌張張地為了自己的失態說了抱歉，甚至再沒有多問一句原因。

也好。

如果是她們之間對白石來說是這麼容易放下的事，她也可以的，只要時間夠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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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因為妳可靠嘛。」

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時間的作用放在某人身上，很悲劇的不只是對臉無效而已。

緋山本來只是想試試的，窮追不捨除了真的不太想睡值班室外，倒也是想看看如今兩人的底線在哪裡，誰知道會被反打個措手不及。

一下子就同居了呢！這跳躍式的發展就如同脫韁野馬般的手機科技，鼓起勇氣打開了備份的珍藏老照片，卻因為畫素的關係模糊不清。說是同事兼同性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白石那句「要聽我的話」卻還是戳到了她的神經。

這算什麼，明明對fellow們像個老媽似的護的周全又任勞任怨。

想得美。讓我睡沙發，我就把客廳變成我家。

就好比這些年她用來結束掉每一段嘗試失敗的感情所說的，用到爛的“我想我們不適合”，生活作息的差異永遠難以令人反駁，到時候若是不歡而散，也總還有個理由。

只不過，借住了一個月又多一個月，事實證明，她實在想太多了。

實習醫生問題一堆也罷，氫化物感染、流產，緊接著是翔北16年來首次的直升機事故，照這樣的節奏下去，翔北急救科的成員們要能活過年底都是奇蹟了吧，還談什麼別的呢。


「腳？」

「沒問題的。」

在辦公室裡低著頭抄寫要交給病理科醫師的文件，白石往緋山的方向點了一下頭。默契讓某些話變的多餘，兩人都心知肚明，沒問題是沒大問題，走路都跛成那樣，扭到的關節八成已經腫到連鞋子都脫不下來了。

人沒事就好。不是該擔心後怕的場合，緋山頓了幾秒，咬咬牙，還是又多問了幾句灰谷的狀況，卻換成白石不發一語。

「今晚不回去了對吧？」半倘後，緋山嘆氣。

「嗯，抱歉，很多事要做呢。」

「幹嘛道歉啊？這樣我也不回去了，我佔的下鋪就讓給妳睡——還有這個，就交給我吧。」

「欸、那個是——」

「等大島先生的解剖報告出來，我會負責去向大島太太說明，」緋山晃了晃手中從白石桌上抽走的文件，「妳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擔心吧？別說我沒警告妳，調查委員會裡可全是些咄咄逼人的傢伙。」

「先不管那些，大島先生的部分應該是由我去說明，」伸手拽住文件的一角，白石皺眉，「緋山醫生不需要做這些不屬於妳的工作。」

緋山沈默，看著兩人各捏著文件一角的發白指節，她不禁暗暗惱怒，不懂這人要攬下多少事情才甘心。但她不是來吵架的。

「吶，白石，妳的目標是組成一個超越黑田醫師的急救團隊吧？」

「欸？」

「那就給我好好的把別人當左右手用，」刷的一聲把文件搶在手裡，緋山挑眉，「我早說過我不是當初的那樣了，還是說，妳認為我還是那個隨便感情用事的實習醫生？」

「當然不是！」

「那就別攔我，就像我也沒打算攔妳去替實習生擔下不屬於妳的責任。」

「...等等，」喊住正要轉身離開的緋山，白石憋著一臉的疑惑，「緋山醫生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

「關於...我的目標，急救團隊什麼的...」

「早就知道了呀，」緋山哧了一聲，還以為白石要說什麼呢，「我拿到飛行醫師證書的那天，妳不是喝醉了嗎？扒著大家說個不停的，明明該喝醉的是我吧，想起來真是莫名其妙。」

「欸！？有這回事嗎！？我怎麼不記得？」

「居然想超越黑田醫師，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的傲慢，記得用這樣的氣勢在調查會好好加油吶。」

「欸、等等——」

緋山轉過身揮了揮手，若是在平常，她可能會多留幾分鐘好好觀賞利達桑不淡定的樣子吧。

然而才踏出辦公室，白石無可奈何但已恢復平靜的聲音，剛好在門關上前又傳進了她的耳朵。

「緋山醫生不也還是一樣嗎？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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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迎面對上冴島凝重的普克臉，兩聲由衷的”辛苦了”不約而同的重疊。

緋山順手按下要去的樓層按鈕，走進電梯內側，任由肩膀靠在牆上，明知道這其實不太符合衛生規範，整個醫院裡還是沒幾個人有改掉這個習慣。

或許只有冴島走到哪都是站的標準又筆直。

「新婚丈夫在眼前被宣告不治，任誰都會很難接受的呢。」

緋山嗯了一聲，捏了捏手中的文件，嘗試不去探究冴島沒說出口的其他事情，畢竟某些癒合的傷，被別人戳到還是會痛的。

「真意外，白石居然會把這件事交給妳做？平常可都是親力親為呢。」

「什麼事都要管、每個人都要關心，她一直都是這樣吧？」緋山輕嘖。

「一直都是。老實說，雖然現在大家都回來了，翔北急救搖搖欲墜的感覺根本沒變，緋山醫生可不要再隨便拋下我們的leader了吶。」

「蛤？為什麼光說我？」

「三井醫生離開了，能夠24小時接受會診而且又馬上出現的婦產專科醫師妳知道有多難找嗎？既然特地去完成了訓練，現在正是白石最需要妳的時候。」

「喂喂，我可不是為了任何人才選擇專科的，就算留下來也是為了翔北吧，幹嘛老提到那傢伙？」緋山不耐的換成三七站步，翔北的電梯速度實在太慢了。

「嗯？所以說，難道緋山醫生是只有同居就滿足的類型嗎？」

「——蛤！？」

叮

「歹戲拖棚，」冴島嘆氣，「某些事情妳拖再久都沒用的，喜歡就是喜歡，振作點好嗎？說真的，在這方面連藤川都比妳們強。」

這簡直就是羞辱！

「喂！」緋山一掌阻斷正要闔上的電梯門，對著冴島的背影氣急敗壞的喊，「別亂說，我現在可是有人追的啊！」

是又怎樣。冴島不屑的腹誹。

老的那個和小的這個都毫無威脅可言，就憑白石遲鈍的情商，這齣戲起碼還可以再演七年。

「冴島遙，妳信不信我明天就搬出去住！！」

「好啊。」

來點危機感也好，最好是吵一架，兩位醫生以後再謝謝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