もう一度
文/Bear Sir
生活一直在挑战我的极限。
每当我自以为变得更加成熟,它便立即提醒我是多么幼稚。
1.
绯山在一楼走廊尽头的医生盥洗室找到了白石。
“我没有在担心你,也不是来安慰你的。”
她别扭地阐明立场,左手还贴在门把上,没再多靠近一步,扫了一眼前方巨大的镜面中反射出自己讨厌的表情,转而盯住镜中那个名为白石惠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眼充血,满面倦容,深蓝色制服吸满湿气紧贴后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不过是刚经历过四小时外科手术鏖战而彻夜未眠的夜班急救医生的平常造型。同样不值得奇怪的是,因为患者的情况太严重,急救失败了。
手术结束之后,白石没有去向家属告知结果,而是不发一言,脱掉手术服,独自从另一扇门离开。急救的对象是白石中学同学的女儿,刚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她把怀里的泰迪熊塞给了白石。现在,那只熊乖乖坐在洗手台上。一如既往地面容呆滞,却可爱得只想让人抱住。
或者,令她想紧紧抱住的其实是白石吧。
不对、不对、不对……
绯山嫌弃地屏蔽掉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连镜子里自己的表情也变得更讨厌了。
镜中,白石的映像慢慢转身,单马尾的背影孤单又落寞。突然间绯山意识到,在她的印象里,白石总是面对着她,或是专注听她抱怨,或是微笑陪她开心。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要么是她们并排前行,要么是不甘人后的绯山走在前面;即使偶尔争吵,先转身过去的那一个也一定是绯山。
往昔的画面飞快地在她脑海掠过,回过神来,白石已经开口,像个认错的小孩子:“我逃掉了……不是从病人那里,却是从家属面前逃掉了。”
不知为何,看着沮丧的白石,绯山胸口生起一阵闷痛,索性别过脸去,说:“我说你在怕什么啊!顶着这张可怜兮兮的脸去面对家属,他们绝对不会责备你的。”
“是么。”余光瞟见白石嘴角泛起苦笑,“原来我是这么狡猾的人啊……”
——是啊,你总是那么狡猾地微笑着,总是那么笨拙地在意别人的感受,遇到不顺心的烦恼只会一个人逞强。与开朗热心的我不一样,笨嘴笨舌又温柔体贴的白石袋鼠最讨厌了!绯山忿忿地想。
只听白石继续说:“与人沟通方面的事,我一点都不擅长。要是能像绯山医生那样轻松自如地跟人交流就好了。”
“笨蛋。”绯山轻声骂了一句,却不知怎么接着说下去。可恶,她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能言善道,而白石总有办法让她心神不宁,以至于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一直骂白石笨蛋,弄得她自己也简直是个笨蛋。果然,绯山美帆子最讨厌的人就是白石惠了。
“你记不记得蓝泽问过我,如果是我母亲性命垂危,我会选你还是他来做急救医生?”
“嗯,你后来回答选你自己。”
白石点点头说:“原因之一当然是我作为医生的自信……”她的视线落在身旁的泰迪熊上面,“另一个理由是,除了我自己,无论选择谁,如果发生什么避免不了的万一,那个人向我通知结果的场面一定会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
“家属需要我们。”
“诶?”
“他们需要主治医生亲口宣告结果。因为是我们第一个告诉她们:这不是悲剧,是值得为之努力到最后一刻的生命。越是为他们伤心,越是难以启齿,就越是要求自己必须好好传达出去——面对现实的勇气。”
白石垂着眼,默不作声,反握洗手台边沿的手指暗暗加重了力道,坚硬的大理石表面凉透了手心。
“我再也不会从需要我的人面前逃跑了。”绯山清晰地说,“这是我从每次都最后一个离开急救现场的白石医生那里学到的事。”
白石蓦然抬头,和绯山坚定不移的目光相遇。世界经过漫长的静默,短暂的一秒,对视的两人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
“我没有绯山医生所说的那么好。”
“是啊。自以为是又爱多管闲事的大小姐!傲慢的袋鼠医生!自负清高的书呆子!”
白石笑了。稍作沉默,她才想起来绯山自始自终都站在门口没动:“发生了什么事吗?”
遭遇这个问题突袭的绯山一愣,接着连忙摆手:“没、没什么。”她眉头紧锁,咬着下唇,一番欲言又止,才嘀咕道:“我、我正在找冴岛……才不是专程来安慰你的。我去找冴岛了……”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
门扉缓缓关闭。
2.
冬日正午,一列京叶线特急列车刚到站,东京车站出站口人潮攒动。公休中的绯山美帆子抱着手臂,独自一人站在约定的地点。身材娇小的她不时踮起脚东张西望,紧张地期待在人流之中能找到那位熟悉的刻薄护士。然而,她并没有看见冴岛遥的身影,反而一眼望见某张人畜无害的脸。
更糟糕的是,对方也发现了她,径直走过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谁叫她不及人家腿长呢?
“你怎么也来东京了?”开口就是排斥的语气,虽然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过分,但绯山只想快点把这家伙赶走。千万不要被白石撞见她和冴岛在医院以外的地方单独约见,更不能让白石发现她们要做什么——她穿着接近咖啡色的大衣,半张脸陷进青色围巾里,露出凌厉的眼神,像极了一只警觉自卫的小刺猬,每一个细胞都进入战斗模式。
平日习惯了绯山莫名其妙又毫无恶意的敌意,镇静自若地感受绯山周围的气场迅速变成黑色,白石依然带着浅浅的笑,一五一十坦诚:“冴岛临时有事,就要我替她来。”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Code Blue.
“她……她有说要你来是做什么的吗?”
不出所料,白石摇了摇头,说:“只说绯山医生家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要我务必过来帮忙,还特别叮嘱我要注意着装。”
绯山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嘴角抽动:“所以你就穿得像参加葬礼?白石你的内心是有多阴暗啊……”
“啊……”她眨了眨眼,“因为冴岛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沉重,而且上次一起去喝酒那晚你也是满怀心事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
听着白石的描述,绯山脑内自动浮现出冴岛那冷酷僵硬的脸上扯出魔鬼笑容一边玩弄手指一边给白石打电话的场景。
——早该猜到冴岛没安好心!
绯山捏紧小小的拳头,后悔自己真是着急过头了,轻易相信冴岛仅凭一句话就无条件答应帮忙。她知道绯山遇到这种麻烦不找白石却找她来,肯定是故意避开白石的,而一向恶趣味的冴岛护士怎么可能放任如此难得的机会呢——等等,为什么一定要避开白石呢?不对,这种事绝对、绝对不能找白石!都怪那时候喝醉了乱说话……
绯山皱着眉,径自陷入了纷繁复杂的自我纠结中,将一头雾水的白石晾在一旁。
“那个……绯山?”眼看友人神游太久,白石不禁凑近,轻声唤回她的注意。
白石素净的容颜好像突然扑上来的巨型犬似的瞬间放大在眼前,绯山吓了一跳,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启唇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终是叹了一声,把她拉到远离人群较为安静的街角,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绯山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你应该知道我还没从实习期毕业每天工作忙得要死没空联谊没空恋爱没空结婚生孩子可是父母对我的单身状况担心过了头天天给我介绍对象相亲搅和得我心烦意乱就多喝了几杯然后祸从口出跟他们说我对男人没兴趣还和女人交往了哪知道他们非要亲眼看看交往对象不可我就找冴岛来冒充可现在你却来了而我要再找其他人也来不及如果你听完不想帮忙就请扭头返程回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用病历本把你埋掉!听明白了吗?……呼!”
白石瞪着明亮的双眼,听完绯山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语速说完这番话,再以优等生的脑袋迅速重组讯息、总结要点之后,吞了一下口水,讷讷地表达感想:“啊,绯山医生肺活量真好……”
“你——”你再这样偏离重点,再好的肺也要气炸掉了好吗!
“其实我一直有点担心绯山在列车事故之后体质会变差呢。太好了,看来你真的完全恢复了,还是元气满满的。”
——这家伙一定是没心没肺的!不然怎么会这样没心没肺地微笑呢?绯山转过脸,躲开那人过于刺眼的安心笑容,说不准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原因,脸上温度略微升高。
下一秒,白石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绯山错愕,心房像是被芒刺扎了一下,沉声说:“不做的话,至少说一声‘再见’吧。”奇怪,她为什么从来没想过白石会拒绝呢?
“诶?”白石停步,回过身,眨着眼:“我想回去换套衣服……”
“……”
“是要假装交往中吧,还是见家长这么重要的事,破坏印象就糟糕了。”白石一本正经,口气像在给患者解说病情一样自然。
突然间,绯山一把抓住白石的手腕,奋力拖走:“呆子,要来不及了!”
3.
十五分钟后,白石和绯山并排坐在银座某个餐厅的包间里,和式方桌对面是绯山的双亲——绯山光太和绯山绘里。
自女儿在鬼门关逛了一圈以后,这对夫妻对女儿的态度从支持和教育转变为纵容与溺爱。说到底,只要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喜欢上一个女人这件事还是给他们非常大的冲击,震惊的程度远远大于生气。以往的绯山谈到恋爱之事只会嫌他们烦,从前交往过什么人也不会主动对他们说,这一次,他们反而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女儿了。最终,绯山夫妇一致同意,不管是男是女是地球人是外星人也罢,总归是女儿喜欢的人,还是先见面了解一下吧。
另一方面,绯山的心情还没从冴岛换白石的突变中平复下来,事实上,理智告诉她,酒后失言只要她好好跟父母说清楚就行了,没必要上演这么一出闹剧。但同时,心里也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念叨着,维持着这个谎言仿佛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声音却几近难闻。
时间紧张,不容她们事先套好词,只得现场见招拆招,尽力瞒过这一关吧。
等待上菜的空隙,互相介绍认识之后,母亲绘里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从第一眼起,白石就明白绯山强势独立的个性毫无疑问是继承何处了。而父亲光太是早前就见过了的,是个直率、善良又热心的人。
绘里尽可能以平静的语调,像是不经意地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1年。”
“2年!”
第一个问题,就响起了红色警报。
白石急中生智,补充道:“事实上,是她暗恋了我一年才确认关系的,所以说两年也没错啦。”
绯山也陪着笑起来:“啊哈哈,是啊是啊……就是这么回事……”——白石惠,回去翔北我会要你多写一年份的病历!
“哦。那你们是住在?”
“我家。”
“分居!”
红色警报升级。
白石背后有冷汗落下:“对了,休息日的话,美帆子是住我家的。平时经常值夜班,其实在医院的时间最多,都搞糊涂了。呵呵呵……”
“嗯嗯嗯……”绯山配合地点头。——白石惠,以后喝醉酒再也别想要我送你回家!
“哦,这样啊。”绘里盯着白石,揣度她不像是很主动的那一类人,好感度开始上升。“请原谅我失礼,白石小姐以前恋爱的时候也到了见家长的程度吗?”
“那个……”白石有点窘迫,“绯、不对……”
白石温婉的声线在空气里延伸,清晰地传进绯山的耳朵里。
“美帆子是我的初恋。”
明明很清楚是谎话,但无论是称呼和内容所产生的意义都像投石一样,在心湖激起千层浪花。绯山胸口闪过一瞬心跳失速的错觉。
白石接着向绘里解释道:“因为我在恋爱这方面很迟钝,以前只知道读书学习,跟美帆子在一起之后,发现了不一样的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关心、牵挂一个人的感觉让我很开心。”
平视着前方,却没有聚焦任何一件东西,绯山抿着唇坐在白石身边,却做不到转动脖子去看她。绯山了解白石,很清楚她的话里真实的一部分,可是绯山忽然分不清其中哪些是假装,亦或是所有的谎言让真实的那一部分看起来也像是假的。
白石诚恳的作答吸引了绘里的兴趣,方才脸部僵硬的线条都消失不见,绘里微微前倾,依然客套地发问:“看来我家闺女和白石小姐在个性上差得很远呢。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这个……”白石并未否认,还仿佛一副这话说到心坎里的柔弱表情回望着绯山的母亲,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美帆子心直口快,对我也很严厉,每天上班都会骂我笨蛋、呆子、袋鼠,工作时把本来该她写的病历本扔给我写;休息时就找我吵架、挑我毛病、训斥我、看我笑话,拿脱下来的制服扔我,还要我帮她买咖啡、占座位。有不熟的人发来邮件也要偷看,有热情一点的护士找我讲话接下来就会遭到报复,但是橘医生言语调戏她就没关系……”
越听越不对劲……喂喂,你这是在告状吗?!我有那么恶劣吗?!
绯山放在桌子下面的右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平移过去,掐住白石的大腿。
“……有时候惹美帆子生气了,还会遭到肢体暴力……”
手悻悻地收回来,绯山苦着脸去看母亲——绘里此时此刻看着白石惠的眼神俨然变成心疼亲生闺女了。
——喂,错了吧,搞清楚你是谁妈啊!
绯山在心里悲愤地喊。
白石停顿了一下,说:“……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美帆子。诚如伯母所说,我们是个性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不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美帆子是非常努力和优秀的医生,和我一起工作,分担喜怒哀乐,彼此照顾,辛苦的工作好像因为有她在身边而变得轻松了。渐渐地,她就成为我生命里不能失去的人。”
语毕,室内安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得见。须臾,绘里才望着白石,笑了起来。
母亲这关算是过了。绯山低下头,眉心皱起,一切言语都卡在喉咙里——她不过是说谎罢了。全是假的。从小就迎合长辈心意培养长大的优等生,想要博取他们的喜欢是易如反掌的事。
作为父亲,绯山光太所担心的则是另一方面。他迫不及待地问出连串问题:“白石小姐不是东京人吧?家乡很远吗?如果是冲绳或者北海道的话,就麻烦了呢……想过在千叶县买房子吗?我不想女儿离家太远……”
“哈?!”不是白石,而是绯山——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想过孩子的事吗?你们……是打算领养吗?家里有个小孩子比较好吧?其实呢,爸爸也有查过的,如果你们想生,还是可以生的吧……”
“喂……”绯山听得脸颊通红。
而光太依然沉浸在他的烦恼中:“哎呀,糟了!孩子要跟谁家姓呢……”
“爸爸——!”丢脸死了!绯山大声打断他,单手无力地扶额。
绘里也站在绯山的立场,谴责闺女她爸扯太远了。绯山这才顺过气来,拿起杯子喝水,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在旁若有所思的白石严肃面对伯父,毫无预兆地发表了她的优等生答案:
“那就生两个吧!”
噗——!!!绯山美帆子人生中第一次把含在口里的茶全喷了。
接下来,这场饭局四个人的谈笑风生里持续进行,不过饭桌上的话题嘛……只有绯山一人是想哭的吧。
如坐针毡的时段难得临近终点,绯山三番两次暗示她们该走了,无奈双亲越聊越舍不得,对女儿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她只好转而下手掐白石。估计是可怜的白石痛得受不住了,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看时间,绯山才理所当然地提出该回去了。末了,绯山的父亲还说了好几遍“改日一定要见见白石的父母”,教她恨不得拿起桌上的盘子往自个儿脑袋上砸!
一场闹剧演完,绯山只觉得身心俱疲,在返回千叶的列车上靠窗而坐,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白石坐在她旁边,几次试图表达对绯山家庭气氛的羡慕而开口,却被绯山爱理不理的单音节反应给堵了回来。
是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而惹她生气了吗?
白石无助地闭上嘴巴,乖乖做起自我反省。
“你为什么答应帮我?”
“诶?”白石打起精神,转过头,只看到绯山无表情的侧脸,单手托着下巴,在透明的玻璃上映出另一半的美丽容颜。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坚定不移:“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烦恼的样子。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没办法不在意。”
绯山的肩膀动了一下,始终没转过脸来,只听小声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4.
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天,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白石和绯山如常投入到忙碌的急救工作中。这一天,轮到白石直升机当值。更衣室只有她一人,换好衣服,披上冬季外套,白石忽然被一股力量扳过身体,后背重重抵着衣柜门直生疼。
“绯山?”她忍住吃痛的惊呼,叫出突然闪进来的娇小身影的名字。
“都是你做的好事!”绯山低声斥责道,“爸爸今天要来千叶工作,说要住在我家!”
“那很好啊。”父女可以团聚了呢。
“他要我住你家!”
“嗯,那就住过来吧。”白石的天然模式总是不失时机地自动开启。
“不是这么简单……”绯山紧紧揪着白石的衣领,“他以为我们在同居!说不定还要上你家看看,到时候一切都露馅了!明白了吧?”
“啊……”白石不慌不忙地握住绯山的手,引导她慢慢松开自己的衣领,扶着她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
“绯山喜欢什么味道的牙膏?”
“薄荷。”
“什么颜色的毛巾?”
“白色……你问这个做什么?”
“下班以后去便利商店买啊,至于买不了的东西就由你悄悄打包带过来吧。伯父不会很快就来家里的,所以应该还来得及。”白石轻描淡写地说。
“……哦。”由于对方太过于沉着冷静,绯山后悔自己刚才反应过度了,灰溜溜地低头去她的柜子前换衣服。
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绯山帮助冴岛遥处理过一个很难办的病人之后,鬼畜护士曾经当作报答似的好心提醒绯山:“你要小心白石唷。天然系切开来都是黑的。”
——好像有一点点明白……还是不明白……
索性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绯山整理心情,专注于一天的工作。为ICU的高泽先生做过CT检查,向高一级别的医生确认了治疗方案,她洗了手,在和麻醉师一起进入手术室之前,通过小小的窗户看见直升机飞上蓝天。
她有预感,今天的手术会很顺利。两个小时精神的高度集中,她既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也不觉得手术疲劳。缝合好切口,她放下工具,长长吐出一口气,笑着向大家说“辛苦了”。护士帮她脱掉手术服,说她应该很快就能正式毕业了。绯山听得喜滋滋的,笑眯眯地走进电梯,按下1楼的按钮。
——想见到她。好想见到白石。
无论多少次,一有空就想确认她的存在,跟她说说话,看见她温柔地对自己微笑。对她的依赖与日俱增,快和呼吸一样成为不能缺少的存在了。
电梯门开,绯山轻咬下唇,怀着雀跃的好心情快步走在通向急救科的走廊上。
接近了……
……
主任医生橘启辅急匆匆走进急救中心,扫了一眼急救台上刚送来的病人,又瞟了一眼心电图仪的屏幕显示平直的直线,厉声对还在给病人做心脏按压的部下吼道:“怎么又是推挤事故啊……白石!你第一天当医生吗!直升机又送来了病人在隔壁,人手不够,快忙死了!”
白石穿着制服外套,可拆卸的长袖已卸下,打底衫和医用手套沾着鲜血,重复着简单机械的标准操作。按压,站开,充电,除颤,再按压……仿若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这样多久了?”橘医生板着脸问一旁辅助的冴岛。
“十分钟吧。”
“白——”他正欲发作,冴岛却出声制止:“绯山的爸爸!”
“什么?”
“那个病人是绯山医生的父亲。”
他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通知绯山了吗?”
“她早上在做手术,估计差不多结束了吧。”
短暂的沉默,橘医生无力地叹了一声,伸手关掉除颤仪,搭着白石的手臂,不准她再做下去:“够了。人已经死了,不要再折磨他了。”
白石低低压着脑袋,一点点抽离手臂,双手忽然失力而无法握紧,颤抖着保持着张开的手势。
“你去看看隔壁的病人,我来跟绯山说……”
“不用。他是我的病人。”她抬起头,拒绝他的提议。“我去通知家属。”
“嗯。”橘医生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同意。
经过冴岛身边的时候,她停下问护士:“我的脸……可怜兮兮的吗?”
冴岛盯了几秒,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于是,白石摘掉手套,越过仪器和管线,向前走去。
生活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们的极限。
我们因此积蓄了不可思议的勇气。
门扉缓缓开启。
—END—
即行即有路
诶诶。。就END了啊。
算是首尾呼应了吧,留下这么多的想象空间。
嘛,也是,有时候又不是专门看爱情的。
2013-11-25 13: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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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r
CB3!正版!确定是END????腹黑的白石冷静的白石,坚强起来的白石,很喜欢:)
2013-10-04 23:2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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