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月下旬,縱使地球受盡暖化摧殘,秋風依舊會來;在樹下閱讀文學作品的少女再次抬頭,才發現楓葉不知不覺間盛開,造成一片橘紅的美好光景。
香坂佳乃抬起頭,卻只見橘色的球體凌空旋轉,比較簡單的解釋是,她不可能做出「在樹下閱讀文學作品」這麼典雅的事兒。
望著以拋物線軌跡前往籃球架的球體,她的腦袋能勾起的就是一年級時學會的「白努利定律」。
流體力學中,流體的速度愈快,壓力愈小;速度愈慢,壓力愈大。不管球體是向哪個方向旋轉,它的弧形軌跡都會根據這「白費努力定律」被推算出來。
一邊思考,眼角裡就望到上原真理子的漂亮射球。
能夠射出漂亮的一球,是否上原真理子早就在腦裡運算出射球用什麼力度就會出什麼軌跡來?…不,沒可能,沒有人會一邊打球還能同時在腦裡運算繁複的物理,至少愛因斯坦不會。
大家都會說愛因斯坦在物理學界上有多偉大,卻從來沒有人想像愛因斯坦灌籃的樣子。
想起都覺得好笑。
自己思維何時變成這樣子也不明不白,雖然香坂暗地自嘲無聊,但心中更肯定的是堂堂物理學家愛因斯坦灌籃會比看女子籃球隊訓練更有趣味。
天生就充滿反抗做運動的細胞,對於看球賽的刺激和打球的快感,香坂實在無法得到共鳴。
被體育館的冷氣包圍,以及這種適合午睡的時間,時間過了一會,耳邊傳來地面與球鞋的磨擦也逐漸變弱………
香坂知道自己不知不覺躺下睡著的一瞬,感覺到身體被什麼東西壓住了。
視線稍變清晰,來不及驚叫的她先見到籃球隊的隊長────竹內緣擺出失望的樣子說︰「嘖,居然醒了。」
「搞什麼鬼!快點給我起來啦!!」香坂尷尬的大吵大嚷,她不知道竹內要騎在她身上做什麼,但很清楚現在擺了個非常糟糕的姿勢。
「還打算給妳一點懲罰。」竹內站起來甩著手上的馬克筆說。「我們的訓練就這麼沉悶嗎?」
「又沒有愛因斯坦的灌籃。」
「噗!」身後有笑聲。
香坂把頭仰後,見到身穿籃球衣的上原,手上端著一個紙杯,似乎聽見香坂的話而呵呵笑著。
「還沒睡醒嗎?」竹內問。
「…妳管我!」香坂像小孩般駁回。「妳竟然用油性筆啊!?妳想要我戴面具去見誰?」
「誒?油性?」上原驚訝,隨後瞄向竹內手中的筆,確實是油性的。「隊長剛才說是水性的…」
「妳別輕易相信她!」香坂向上原大吼。當然只是裝模作樣罷了。
「我還拿了水過來的說。」上原望著手上的水,原意是給被惡作劇的香坂抹臉,不過現在都不需要了。
「啊、不過妳一定要相信────這丫頭一年級時就給全學院的人堪稱為『身材高挑卻是運動低能的小佳乃』。」竹內不懷好意一笑,指住香坂說。
「多餘的事就免提。」
一直聽著竹內前輩說去年學院比賽的事,上原笑得很高興。
即使竹內前輩對香坂的滑稽行為隻字不提,上原的善悅都會來自香坂的出現。
上原認真香坂是個很溫柔的人,那份感覺甚至不需要任何語言也能夠直達心頭。
雖然跟別人鬥嘴時會全力以赴,但一點也不會令人覺得生氣,反而會逗人高興。可能這個想法有點奇怪,總之,當香坂落入自己的視野裡,就彷彿會感受到像那天香坂對自己的溫柔。
上原作勢射球時就發現觀眾席上的香坂,貌似竹內前輩也見到了,還說要進行惡作劇;於是訓練結束後,運動場內剩下竹內、上原和香坂三人,她們也大概聊了一小時多。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上原記起學生會的各種麻煩,旋即垂頭喪氣地告辭。
「我跟妳走。」香坂提出。
時間將近下午六時,氣候的轉換使日出日落的時間變動,上原瞥向體育館的玻璃窗,天色漸暗。「嗯,時候也不早呢。」
「誒?別丟下我嘛妳們!」竹內叫著。上原感覺到這位隊長有時候也充滿稚氣。
「用球丟我的人沒資格說我丟下她!」香坂又說。
上原再次莞爾一笑。
回到學生會室前,上原必須去更衣室一趟。沖一個澡,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
香坂則是在淋浴間外頭坐著等待上原,被一陣蘋果木香氣包圍著。順帶一提,這是公用的高級洗髮乳和沐浴露。
上原在淋浴間換上內襯和短褲,走出來見到香坂還坐在長椅上,心中有個念頭,但仍然面不改色。
本來,沒打算香坂還會在的。
「果然找我有事?」
「嗯。」香坂望向上原。「關於剛才…我在學生會前說錯話,對不起。」
很突然。「直美跟妳說過了?」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神情堅定的香坂看著上原。「所以我才想來問過究竟。」
連上原也不自覺地被香坂身上散發出的凜冽氣息牽引住。
身為一個被依賴的人,並不希望給別人知道自己依賴了別他人。
因為是受注目的人,所以不想被知道有失敗和跌倒過的時候。
更加,不想被說自己依靠誰而站著。
即使實際上是不堪一擊,但都要表現出無懈可擊。
回家路上,香坂回想在更衣室跟上原的聊天內容,總結了上原的想法。
幸好並沒有戳到上原的地雷,只是溜了嘴說了多餘的話。當然香坂不知道什麼應說什麼不應說,上原也沒有責怪她的念頭。
簡而言之,站在頂點的上原並不介意讓人知道她扛不住而倒下,重點是不想被指點自己依賴了誰。
有一刻,覺得這種性格很煩人。
明明沒有人介意,至少「收留」了她的香坂並不介意。
不過又可以理解。
香坂的立場是︰不可能再依賴別人。
上原的立場是︰不想依賴別人,卻是不知不覺依賴過後,不想讓人知道。
「真麻煩。」
回到家裡,香坂打開冰箱,裡頭只有一瓶牛奶和幾杯乳酪,昨晚還存在的布丁都成為今天的早餐,顯然沒有可當晚飯的東西。
摸出放在口袋的手機,按了幾個鍵。「直美,我要來吃飯……」
「哦,妳就來呀,順道來洗碗。」
「讓我飽了才算。」說罷,香坂放下裝滿書的包包,只帶上手機和錢包就出門。
她在玄關止步,看著冷清的廚房,上原當夜下廚的身影在記憶中與眼裡景像互相重疊,卻就欠缺食物香氣。
搖搖頭,讓自己面對現實。
說來,都忘了告訴她,「妳煮的東西很好吃。」
晚上,陣陣清涼的風使香坂的腳步更加緩慢,她慢條斯理的走去水野的店,一拉開門就見到面對廚房的座位有一個熟悉的矮小身影,「麻紀?」這個名字的本尊小林麻紀轉頭望著香坂,很熱情地揮著手。
升讀早稻田大學兼任新派雜誌模特兒,香坂和水野實在很少機會見到小林,不過,即使沒見多天,樣子仍然沒變,身高還是老樣子,只是感覺更加成熟。
簡單的寒暄過後,「為什麼來了也不告知一聲?」香坂坐在小林旁邊,使她的身型更顯高大。
「我只是路過啦,倒是我完全沒有預感會見到佳乃。」
「她就只會在餓著的時候才會來蹭晚飯吃。」水野說。
「…我會洗碗啦!」然後,三人一起笑了。
水野拾起乾淨的瓦碟,夾了幾份串燒給香坂,說︰「明天可不要來唷,我找了幾個人來做替工,我要去聯誼。」
「誒?…啊、好燙好燙。」咬下牛肉串燒的香坂發出一聲驚呼,被牛肉的溫度燙得講不到話。
「佳乃不是學生會的人吧?」小林說,香坂點頭。「明晚是東京大學和早稻田大學的聯誼會喔,剛才東大的會長應允出席後,我們這邊的會長也立即去預訂明晚的包廂。」
香坂有點頭緒,這大概就是前田千代子一直嚷著的聯誼會,而且還有問過自己要不要去。聽見小林說東大的會長應允────也就是上原應允後,現在的香坂有點後悔拒絕了前田的邀請。
「不來這邊又不是沒飯吃,不用這麼難過。」見到香坂面色一沉的水野笑著說。
「…我才沒有為這個而難過!」甩一甩頭,香坂繼續吃下手上的牛肉串燒。
小林在店裡滯留一會,因為一個電話又跑走,跟水野說了一句「明晚見」,就丟下兩位高中同學。
望著嬌小的背影奔出店外,香坂和水野在猜想小林是不是跟別人在交往中,香坂腦裡又靈機一閃,「直美,手機借來。」她說。
水野沒有問香坂原因,反正也應該沒什麼原因,於是很乖的遞上手機。
她完全沒有想像過香坂原來有幾秒內記下一個電話號碼的能力。
昨天晚上離開學生會的時間,大概是晚上九時四十八分。
上原按摩額上的攢竹穴,讓疲勞感消散,昨晚留在學生會一氣呵成的做好所有事務,今天她終於能夠享受回復正常的校園生活。
早上,被各年級學生通緝的松板教授終於露面,年輕教授當了父親後同時化身為熱血教師,就在兩小時的課堂上灌輸了五個課題的內容給一年級學生,難以理解的化學反應等等,就連上原也吃不消。
中午,一切正常的英語會話,可是途中有人拿執教的外國人教授開玩笑,結果幾十人無奈地聽了十分鐘的訓話,之後去了學生食堂用膳,趁機午睡。
下午,物理學理論課與實驗課,大家還在能量守恆定律中糾結,由熱能談到動能又扯到去勢能,沒完沒了,忽然記起香坂昨天說「愛因斯坦灌籃」,偷偷的笑起來。
準時下課後,手機就響起,不知道哪位這麼準時,上原掏出手機同時就見到二年級的前田千代子站在附近跟自己揮手,在前田的旁邊還有雪乃、山村和另外幾個幹員,後來也見到水野在另一邊會合他們。
對了,今晚有聯誼會。
跟早稻田大學學生會的幹員聯誼是前田的安排,聽說雙方的會長都一定要出席,不然就搞不成。上原懶得懷疑這是哪個不成文規定,其實只要想一想聯誼是大學生正常的社交活動,就應該說「OK」的。
順帶一提,昨天拿起手機看到前田的短訊,除了仔細列出聯誼會的時間地點,在短訊的最末端寫了一句︰「真理子,選擇『OK』還是『了解』?」
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嘛。
不過現在也來不及後悔了。
跟著前田的腳步,由東大乘地鐵到新宿某家有名的連鎖卡啦OK,聽說對方的會長訂了包廂,在接待處等了一會,上原見到一群人進來。
「喔,千代子!」
高大的男生朝上原她們揮手,用著跟他的身型不合襯的語氣叫著前田,他是前田高中時期的前輩神原海斗,也是本年早稻田大學的會長,當然這是雙方自我介紹後才知道的。
比起高大的神原,對方之中一個小不點女孩更能吸引住上原的視線,她迅速在腦海尋找這看似熟悉卻又不懂的臉孔時,見到水野跟那女孩擁抱,她記起來了,對方是跟水野和香坂同為龍山高中的畢業生,小林麻紀,上原就在那次於香坂看照片時與她「見過面」。
後來經水野提及,原來小林還兼職雜誌的模特兒,那些雜誌上原也有看過,難怪印象愈來愈鮮明。
黃昏過後,一群大學生就開始在包廂裡高歌大叫。
另一邊,雖然沒有在高歌大叫,但忐忑不安的心情幾乎使香坂在眾目睽睽之下反常地載歌跳舞。
冷靜,要冷靜。
────即使最近電視在播十六茶廣告也不要把那搞笑舞蹈記得這麼清楚!!!!
反正將來一定會遇上沒有任何書籍能夠解決的問題。
高中畢業才覺醒為何人們都說知識能夠改變命運,於是決定了自己的人生去向,想著只要努力看書就能夠解決天下難題,卻忘記了從來沒有人推薦一本看完就會使人生所有順順利利的書。
香坂握著手機,盯著通訊錄裡「上原真理子」五個漢字。
究竟什麼時候打過去?現在打過去會不會太早?我在緊張什麼勁啊!!
內心的掙扎完全呈現在她的臉上,幸好香坂只是坐在校園一角的長椅上,並沒有人在意她的奇怪表情,不然應該會嚇倒很多人。
「唉。」
香坂將手機放到旁邊嘆息,從她這個位置看的風景,沉落的太陽剛好被東大的建築遮擋一半,橘紅色的天空帶來熾熱的視覺,而撲在身上的微風是清涼的,香坂心裡默唸,十月就這樣過去了。
剛被柔和的景色分散注意力,手機就響了。香坂緊張地抓起手機,盯著來電顯示,雖然明知不會是上原打電話來,但這個號碼未免過於突然。
「喂?勇介?」是矢島勇介,高中同學,前男友。
「佳乃,我想知道直胖跟什麼人混在一起。」
「等等,你要問什麼?」
「我在卡啦OK裡兼職,剛才見到直胖跟著一堆人進包廂房,也見到小林,她們不是做什麼奇怪的勾當吧?」
「咦?!妳知道她們在哪裡嗎?」
「在我兼職的地方,佳乃妳知道那班人是什麼來頭嗎?」
「…就是東大的學生會和早稻田大學學生會幹部啊,他們在搞聯誼會。」香坂說。「既然你這麼擔心直美,不如我也來擔心吧。」
「妳有空嗎?不用學習?」
「學習什麼的,你看一年級的也在玩啊,我這個前輩不是更應該去玩嗎?」
「隨妳喜歡……我兼職的地方就是────」
香坂立即走去乘車到矢島兼職的地方,新宿歌舞伎町某家卡啦OK,她站在店前,正想打電話給矢島,身後有人叫住她︰「佳乃?」
「英喜?」熟悉的聲音。
「都晚上了妳在這裡做什麼?」背著放了單眼相機的側肩袋的緒方英喜在香坂後面。
「勇介有事找我,你呢?」
「麻紀…跟我吵架了。」緒方害臊的抓著頭髮。「佳乃應該還不知道吧?」
「嗯?」
「我在跟麻紀交往。」
「嗯……咦??」
聯誼會也過了一小時,仍是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上原看著大家都拿著麥克風痛快高歌,想起自己天生的破嗓子並不適合歌唱,來到卡啦OK包廂房更加毫無用武之地。
「上原也來唱吧?」與雪乃合唱後,神原把麥克風塞給上原。
「可是我沒有點歌。」上原拒絕。
「誰點的也沒關係。」
「…我不懂這只歌。」上原說,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唱歌。
「我跟你合唱吧!真理子的感覺剛痊癒,要好好保養喉嚨呢!」水野見到上原再度拒絕,非常主動的搶了神原手上的麥克風,還跟上原比了一個「OK」手勢。
非常感激。上原就像是抹了一把汗鬆一口氣。
她看著合唱的兩人,仍然覺得格格不入。
「上原的身材也很適合做模特兒呢。」
「誒?」
小林靠近上原,仔細端詳上原的身板,「是有點過瘦,但整體感覺很棒,今天是…長袖針織衣配短褲加長靴,也可以參考一下呢!」在手袋拿出可愛造型的記事本,寫了幾行小字。
「小林是當模特兒的吧?」
「嗯,想進東大的原因還是想提高自己的名氣,不過已經是過去的事啦。」闔上筆記本,小林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現在,已經很好了。」
「…………」
啪嘭!
一聲巨響。房裡各位都吃了一驚,卡啦OK的背景音樂繼續播放,卻沒有人唱下去,「英喜…」麥克風仍然握在手上的水野,望著打開門的人。
擅自走進別人的包廂,這人是什麼回事。大家的臉上都掛著這個訊息,除了認識緒方英喜的水野、上原、大村和小林。
「麻紀,我有事情想跟妳說,可以跟我出來嗎?」
「慢著。」神原放下麥克風,阻攔住緒方的視線,高個子的神原顯得英喜更加瘦弱。「突然要小林跟妳走,怎麼也說不過去。」
「這是我們的事情。」
「你突然跑進來就不是你們的事情,你看其他人都被你嚇住了。」
「………」
「英喜跟麻紀吵架沒聯絡幾天,直美給英喜告知麻紀參加聯誼會,然後英喜以為麻紀另尋新歡所以破門道歉?────是這麼回事吧。」矢島小聲的說。他和香坂站在門外,他們背貼牆的聽著房裡的對話。
香坂默默點頭。房裡的背景音樂被誰按停了,瞬間變得一片寧靜,只聽見其他包廂房過大的聲音。
「對不起。」在這片靜寂之間,緒方很正經地道歉。「麻紀,我還是決定放棄樂隊。」
「到頭來還是沒想清楚嗎?」小林說。
「我真的想成為一個專業攝影師。」
「這樣也不可以將吉他賣出去!你知道我買回來需要多少錢嗎?」
「不賣出去就無法表示我的決心。」緒方說。「我想…既然妳是模特兒,那我就是攝影師,那我們就會有聯繫了。」
聯繫。
聽著這兩個字的香坂,心臟一揪的疼,而且明白緒方的意思。
沒有聯繫的感情是很容易斷掉的。高中時期大家的聯繫就是彼此是同學,可是緒方和小林到大學時期卻分道揚鑣,緒方的興趣是樂隊演奏,而小林的目標則是模特兒,兩方的線也看不見交點。
如果有點聯繫去支撐感情,紅線就會愈來愈強;可是連丁點聯繫都沒有,靠著嘴上所說的喜歡,那只會使人愈來愈不安。
要是當年可以成熟一點,肯定不會跟矢島交往的,因為彼此實在沒有交點。香坂瞄向旁邊的人。
「所以英喜才放棄樂隊…」矢島說。
裡面才聽不見任何人聲,大家都靜了下來。「合格。」破冰的是神原的雄厚聲音。「這樣可以了嗎?把這小子的真心話套出來。」
整件事情好像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香坂和矢島在門外繼續竊聽神原和小林的解釋。一開始是小林跟緒方吵架,雙方冷戰的事情傳到去神原耳邊;神原把小林當作妹妹看待,不想小林吃虧,於是出主意引起緒方注目,搞了聯誼會。
至於為什麼要對象是東大學生會,還必須指明上原出席,神原說因為東大的學生會長在東京區內的大學之間相當有名氣,想親眼見識。
除了神原和小林,其餘兩邊的人們,到頭來被擺了一道,這個聯誼會都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至少也確認上原並沒有什麼事。
記起昨夜未眠,作了一個「周詳」的計劃,內容是在聯誼會的時候打電話給上原,騙上原遺留東西在自己家,想她過來拿……現在才知道這是個錯漏百出的計劃,香坂完全沒想過要是上原說「晚點就來」會怎麼辦,更沒想到上原「遺留」的是什麼東西。
沒必要想太多,因為大夥兒從包廂房裡走出來時,水野和上原都分別察覺到矢島與香坂的存在,矢島向水野解釋為什麼他們會在門外。
「沒想到是這麼回事…」上原跟香坂說。
「嗯…完全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妳吃過晚飯了沒有?」
「還沒有,現在時間尚早。」甩甩手機,才七時多。
「我們一起去吃。」上原說。「就我們兩個人。」
戲劇性般的聯誼會,大家都無奈地各自歸去,最深刻是前田失望到透的樣子,聽說她有意再辦一次真正的聯誼,不過上原已經暗自決定不會再參加。
習慣在家吃飯的上原,認為偶爾到街上的家庭餐廳用膳也似乎不錯,只是動議到Denny’s 吃飯的時候,上原眼角望到香坂的臉上好像掛了一點失望。
她還沒問那個的原因,香坂就自己說起︰「上原煮的東西,都比餐廳的好吃…」
「謝謝妳。」聽見香坂的評語,上原非常高興,「佳乃喜歡的話,我可以給妳煮。」有點忘形的直話直說。
「真的?」
「嗯!」上原確定般點頭,就把香坂拉進家庭餐廳去。「在這之前我們要先吃飽這頓飯。」
品嚐食物的味道,上原不忘偷瞄香坂,望到對方吞食緩慢的模樣,上原說︰「沒胃口嗎?」
「唔?不是。」香坂開著桌上的奶油漢堡,原來已經放涼了。「在想事情罷了。」
「什麼事?」
「我在想,很久沒來這種家庭餐廳,突然有點感觸。」香坂笑著。「唸大學以來,我一直都是靠直美和速食便當過活的。」
「所以我說我給妳煮啦。」
「這會給上原添很大麻煩。」
「請妳把這個麻煩交給我吧。」上原說。「在妳的家裡煮飯,感覺真的很舒服,所以請務必再讓我借用廚房。」
「好吧,我投降了。」說罷,香坂吃了一口漢堡,其實內心並非投降,應該說是求之不得,畢竟這就代表能夠吃到上原親手煮的菜。
「料理的樂趣就是,看到吃的人高興啊。」
更加的就是,
看到喜歡的人高興。
晚上的風很冷。
幾十層高的商業大廈充斥繁榮的市區,應該很會擋風才是。香坂如此想著,把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嘀咕提點自己明天要穿厚一些。
自己有外套還好,香坂望向旁邊的人,上身除了一件針織衣就沒有其他,下身還是穿短褲的,雖然有運動習慣的人抵抗力好,但香坂還是提點上原的感冒才剛痊癒。
「正因為剛病好,身體才有抗原體。」抵受不到涼風,上原將兩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
「明明還是服藥期,難道我推測錯誤了?」
「走快幾步就好啦。」
「那已經是跑的速度吶,上原。」香坂沒力地吐糟。
晚飯過後,兩人一起回家,因為上原的家較近,香坂說順道送她到門口,自己再蹺路回家,可是都有相當的距離。
路程大約十分鐘吧。香坂在心中推算。「而且走快幾步,空氣阻力就會愈大,撲到臉上的風就更冷喔。」淡然無奇的說出一堆科學知識,可是她說得沒錯。
聽到在後方的香坂這樣叫道,上原停在路邊,等對方像龜一般慢慢爬過來,說︰「那外套借我穿?」
「妳要我脫外套跟把企鵝的皮下脂肪搬走一樣殘酷。」香坂說。「不過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先把手給我。」
香坂握起上原伸給的左手,然後兩隻手塞到外套口袋裡。「這樣就不會冷。」
「……嗯。」互相握住的手,很快就變暖。
沒過五分鐘,走到上原家的門前。上原住的是獨立式房屋,門前還有一道鐵閘,地下一層的燈開著了,想必是上原的父母在家裡等待愛女回家。
「已經到門口吶,佳乃也快點回家吧。」上原說。
「嗯。」
「那個…手。」上原低頭看著仍被香坂握著不放的手。「不捨得放開?」
「是的。」香坂苦笑,鬆開了手,彼此的左手右手都跟另一邊的有明顯溫差。「如此一來我的右手就會很寂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上原一樣苦笑,從包包拿出鑰匙打開鐵閘。「晚安,明天學校見。」
「嗯,晚安。」輕輕揮手,看著上原把鐵閘關上,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用力嘆一口氣,是因為自己的膽小。
果然還是想說。
「真理子!」
叫停了剛把鑰匙插進大門匙孔的上原,兩人一起退後兩步,再次拉近距離。
「下一次,我可以牽妳的手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