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早上六點整，手機鬧鈴響後幾秒，白石一隻手快狠準的關閉了鬧鈴，深怕太大的聲響，會吵醒今日值午班還可以多睡一會的緋山，而跟平日還在床上躺著不同，白石已經換掉睡衣，整理儀容完畢，但臉上厚厚的黑眼圈，用簡單的隔離乳也蓋不掉昨夜失眠的事實。

 

整夜翻來覆去也遲遲無法入睡，白石對於前一晚自己衝動的行為感到懊悔，也一直不斷回想緋山那時候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高興卻又困擾著，這樣的反應對於告白者來說比當面被拒絕更難以捉模。

 

「會不會被討厭了呢⋯⋯」白石看著梳妝鏡裡的自己，彷彿又回到了九年前那個沒有自信的自己。

 

由於整夜沒睡好的關係，白石今日特別早起，看著時鐘發現離平常出門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於是決定簡易的做個早餐，用餐完畢後再出門上班。

 

白石輕輕地打開房門，往廚房方向走去，看著沙發上規律起伏的小山丘，她知道緋山還在熟睡著，睡在沙發上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儘管當初買沙發也有考量到自己有時值班太累會直接在上面休息等因素，所以特別訂製了材質較好、尺寸加大的款式，但時長時間下來，還是會不舒服，而緋山住在白石家已經三個多月了，長時間下來體力應該會吃不消。

 

其實白石一直想要找機會跟緋山商量，一起進去她房間睡的事，其實兩個女生一起睡一張雙人床，應該是不會太擁擠的，而且再說自己的床是加大雙人床，一定是兩人都可以很舒適的入睡。

 

只是每次都找不到時機開口，上次緋山被隔離的時候，白石晚上獨自一人在家整理，想起緋山在病房跟她抱怨睡沙發有多不舒服，白石就已經下定決心邀請她一起進房間睡，把客廳桌上以及沙發都整理好，而且把緋山的衣物都疊好在沙發上，讓她沒有地方可以睡，再進而提出一起睡的邀請。

 

正當白石心裡都已經盤算好時，沒想到緋山當天一回到家，啪的一聲，就把自己刻意堆疊的衣物推倒在地，心滿意足地躺在沙發上，讓自己也沒有機會提出邀約，隨後也因為工作忙碌再加上緋山忙於與緒方約會，白石也就更沒有機會提出，昨晚衝動告白後，更不可能再提出了，這樣可能會讓緋山感到別有意圖。

 

「時間也差不多可以去上班了！」白石放下鍋杓，關掉瓦斯爐，剛煮好的味增湯冒著白煙，白石隨意地舀起一碗，配著從剛剛準備早餐就邊吃的梅子飯糰，不過一會兒碗內的湯已見底。

 

自從緋山搬近白石家後，冰箱總是有便利商店賣的梅子飯糰，儼然變成冰箱必備存貨，白石剛開始不解，為何認識許久的友人，怎麼會從注重養生的只吃生菜沙拉和維生素，好像不需要澱粉的緋山，怎麼變成便利商店飯糰的狂熱者。

 

「沒什麼，就青南沒有附設食堂，只有便利商店，然後飯糰又比較不容易壞，尤其是梅子口味的。」白石記得緋山是這樣跟她回答的，但漸漸的她也常常跟著一起吃，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像緋山這個人帶給她的感受一樣。

 

早上七點整，白石提起包包準備出門，但在打開大門前，白石又折返了，飛快地在客廳桌上取了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了些字，最後將它黏在緋山每天都會吃的維他命罐上，並且將車鑰匙放在桌上，動作之輕深怕吵醒還在睡覺的緋山，出門前還回頭望了一眼，確認沙發上的那人沒有動靜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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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間尚早，白石選擇步行前往醫院上班，前陣子與緋山同時間值班的話，白石會開車，但最近值班時間時常錯開，再加上緋山有很多時候一下班就急忙去赴約，所以一起上下班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白石醫生，早安！」在即將到醫院的前一個路口，遇到了冴島的後輩——雪村護理師。

 

「雪村桑，早安！今天早班？印象中好像⋯⋯」白石有禮的向雪村問早，但思索著班表，雪村好像不是這個時間上班的。

 

「我提早來的，因為最近冴島桑，為了照顧藤川醫生幾乎都沒時間休息，想說我提早來可以稍微頂替一下。」雪村解釋自己早到的原因。

 

「雪村桑，真是體貼呢！最近工作表現也越來越好了呢！」白石替冴島很開心，有一個這麼貼心的後輩，護理師對於醫生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存在，相信雪村在實習生心中的地位，應該相當於當年冴島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一樣。

 

「謝謝白石醫生的誇獎！白石醫生可以問件事嗎？」雪村很開心可以得到急救是leader的肯定，但也趁這機會想問問自己的問題。

 

「請說，我如果可以回答的話，我都會回答的。」白石對於後輩的問題總是來者不拒，可以幫上忙都會回答，不過對於自己比較少接觸的雪村，居然也有問題要問她，感到有些意外。

 

「白石醫生覺得辦公室戀情如何？」雪村問。

 

「誒？怎麼這樣問呢？」白石困惑地看著雪村，難道自己的事被發現了？

 

「因為冴島桑不像是會談辦公室戀情的人呢！」雪村說出自己的困惑，對於自己的前輩，在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下來，可以說是有些瞭解，像冴島這樣個性的人應該不會想談辦公室戀情，為自己帶來一些麻煩。

 

「醫護人員一天二十四小時，貢獻給醫療的時間，說不定比家人戀人朋友還多呢！這時候自己的另一半如果也是醫護人員，可能比較能體會自己的立場，畢竟都是在同一條船上的嘛！」原來是要問自家上司的事，白石鬆了口氣笑著對雪村說，這種問題果然還是沒辦法直白地問自己的前輩，難怪會來問她。

 

『辦公室戀情啊⋯⋯那我現在是辦公室暗戀？明戀？如果因為喜歡而讓緋山醫生感到困擾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好好地隱藏起來，別說出來比較好？唉～』白石突然想起了昨夜自己的衝動，在內心嘆了口氣並且對自己吐了嘲。

 

「想不到白石醫生，是支持辦公室戀情的呢！不過藤川醫生看起來真的不像冴島桑的type呢！」沒注意到白石似乎在想著別的事，雪村下意識地說出自己的內心話，畢竟橫看豎看藤川都不是冴島喜歡的類型，雖然藤川是個好醫生，但總有些不可靠的感覺。

 

「雪村桑，這樣說藤川醫生會傷心呢！」聽到雪村的話，白石從沈思中醒來，故作為藤川傷心的模樣。

 

「啊！抱歉抱歉！失禮了！請白石醫生別在意我剛剛說的話！」看到白石的模樣，雪村才發現自己說了有些失禮的話，急急忙忙道了歉。

 

「哈，沒事的！當年藤川醫生追到冴島桑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呢！」白石看著雪村慌亂的模樣，在心裡偷笑，雖然說是護理師，但是威嚴還是冴島差了一大截呢！

 

「感情這種東西，沒有什麼是一定的吧！如果雪村桑想知道的話，藤川醫生現在養病期，缺人陪他聊天呢！」白石笑著對雪村說。

 

「啊⋯⋯白石醫生今天怎麼走路來呢？不是通常都與緋山醫生一起開車來。」雪村想到藤川嘰嘰喳喳的模樣打了個冷顫，決定轉移話題。

 

「今天起得比較早，就決定走路來了！我先去看看藤川醫生，雪村桑待會見！」兩人徒步到了醫院門口，白石往病房的方向前進，而雪村前往更衣室，關於緋山醫生的話題就這樣巧妙地被白石避開了。

 

『冴島桑喜歡藤川醫生的什麼？那我又喜歡緋山醫生的什麼？』看著雪村的背影，白石心想著剛剛的話題，心中細數著有關緋山的一切，那比自己嬌小卻又充滿幹勁的身軀，自己好像沒有一處是不喜歡的。

 

『真糟糕⋯⋯這份喜歡，真的可以嗎？』這個問題再次在白石心中響起。

 

感情這種東西一直是無聲無息的，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滋長生出一些情愫，然後在某個瞬間，無法抑制地，一下子全部湧出來，當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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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鐘，秋天的陽光透過窗紗灑落到屋內，讓屋內的空氣不在那麼冰冷，原本在沙發上熟睡的緋山，似乎也受到光線的影響，開始翻動身體。

 

此時手機鬧鈴響起，原本就有些清醒的緋山，緩緩地伸出手，拿取桌上的手機，潛意識地按下貪睡鍵，迷迷糊糊的放下手機，又縮回去被窩裡，而後十分鐘又過去了，一樣的動作又再一次重複，再一個十分鐘又過去了，緋山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沙發，正式的起床。

 

緋山簡單漱洗後，走向廚房打算裝一杯溫開水，早上要吃維他命是緋山數十年來的習慣，畢竟醫生是很耗體力的工作，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受了傷，需要適當的補充營養，維他命是不可或缺的。

 

「恩？白石有煮味增湯，好香！這人到底哪來的時間！」緋山發現瓦斯爐上有個白鐵製的小鍋，便隨手打開佈滿小水珠的透明鍋蓋，是白石今早煮好的味增湯，雖然已經失去熱度，但香氣依舊，讓緋山突然也餓了起來。

 

「等等配著飯糰吃吧！」緋山想起白石前幾天開著冰箱，抱怨著自己買太多飯糰都要過賞味期限，害著她也要一起跟著吃。

 

緋山端著水杯回到客廳，隨意地把沙發上的棉被擠在一旁，便坐了下來，腦中卻突然有個聲音，『緋山醫生！棉被要摺好！衣服也是！』，突然覺得今天沒有白石在一旁督促自己感到有些寂寞。

 

「嘖！」對於自己為何有這樣莫名的想法的緋山不耐煩的喝了一大口水，試圖平復一些本不該有的情緒，就在準備要吃維他命的時候，發現了上面有張粉色的便條紙。

 

『味增湯、冰箱、開車』便利貼上僅有簡單的三個單字，而且字跡有些潦草，看得出來寫的人有些急促。

 

「什麼啊！這個優等生到底有多喜歡便利貼！」緋山搔了搔髮，語氣上是在抱怨著白石，但嘴角卻悄悄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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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開動了。」緋山雙手合十坐在餐桌上，吃著白石為她準備的食物。

 

緋山原以為只有味增湯配上便利商店的飯糰組合，卻在打開冰箱後發現飯糰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保鮮盒，裡面裝的是雞肉洋芋通心粉沙拉，看起來是昨天就做好的。

 

「這優等生到底有什麼是不會的啊？」緋山在白石家已經住了數個月，兩人大多是以外食為主，但在休假或是較早下班的時候，白石也是會下廚，而緋山就是負責享用美食的那位。

 

如果像今天這樣錯開上班的日子，白石偶爾也是會為緋山準備食物，緋山也因此跟白石抱怨體重有上升的趨勢。

 

「叮！」緋山的手機響起，有訊息是白石發來的。

 

〔緋山醫生，起床了嗎？〕

 

「連打訊息都要這麼謹慎，真的很白石呢！」緋山看著敬語跟標點符號都沒有少，一貫的白石風格的訊息笑了。

 

【嗯】

 

【怎麼有時間發訊息，leader大人偷懶喔！】

 

〔代替橘醫生參加部長會議中。〕

 

〔柴犬哭泣的貼圖〕

 

「這人什麼時候會用貼圖了！」緋山被白石跳tone的貼圖逗笑了。

 

【飯糰怎麼不見了？】緋山想起冰箱消失的飯糰。

 

〔抱歉，早上來不及我吃掉了，沙拉吃了嗎？〕

 

原以為是飯糰過了賞味期限被白石給丟了，沒想到是被她吃掉，自己卻吃著白石準備的豐盛沙拉，緋山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手指在手機上來來回回打了一些字然後又刪掉，不知道怎麼表示自己想法的緋山最後只回了一個字。

 

【嗯】

 

幾分鐘過去了，對話停留在這裡，已讀的字樣在發送過去的幾秒後就已出現，但遲遲沒有得到回應，這讓緋山有些焦慮。

 

「叮！」就當要放棄等待，準備去更衣要上班時候，手機又再次響了。

 

〔緋山醫生，麻煩請開我的車來，好像會下雨。我跟藍澤醫生調班，所以我們會一起在後天一起下班，我想請緋山醫生跟我去個地方。〕

 

〔我說過了，在家裡在醫院都要聽我的，先去忙了。〕

 

「什麼嘛，真的是傲慢醫生，什麼都自己決定。」緋山看了白石的訊息，想起那人從認識到現在，對自己總是特別的關心，雖然有時候會被白石擅自作主的行為感到生氣，但是事後回想起來自己總是被照顧的那個人，所以當初才下定決心要離開翔北，離開白石的照顧，讓自己成長，如今覺得自己有能力回來幫助她了，卻還是繼續被照顧的一方，然後又莫名的被告白，原本以友誼同伴的名義掩飾的那些東西，似乎也藏不起來，慢慢的浮現出來。

 

「吶，白石妳⋯⋯到底喜歡我什麼？為什麼選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錯綜復雜的心情，還有一絲絲的煩躁感，隨著問句飄散在無人回應的空間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