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島桑、冴島桑！」
聽到呼喊自己的聲音，低頭正檢查著急救裝備的我將目光抬起，尋找那個出聲的來源……
呆若木雞，我打死也不想承認眼前的景象。
一位身材高挑的恰如其分，即使身形略為單薄，卻藏不住那寬闊的肩膀，削短的髮梢剛好貼在耳尖旁，堅挺的眉翼和鼻樑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氣質，微微勾起的嘴角展露著當下的心情，要不是那充滿孩子氣的眼神，我根本就認不出朝我走來的是哪一號人物。
等等，怎麼有種讓人心動的感覺……
「咳、咳，」我試著整理有點慌亂的情緒，「白、白石醫生，妳是什麼時候去剪了頭髮的？」
啊！應該是問她找我有什麼事，怎麼問起了不相干的問題……
「咦？」面前的人瞬間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一直都是這個髮型啊！」
一直都是這個髮型？！
撇開眼神，朝周圍轉了轉，渴望著在同個工作場域的其他人能解答我的疑惑，卻發現大家都專注於自己的任務，無暇顧及於我們的對話。
「冴島桑，妳還好嗎？」
轉過頭，又對上她難以拒絕的眼神，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內心捶了自己一拳，終於調整到自己能正常對話的模樣。
「請問白石醫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白石醫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短的不可思議的頭髮，「C2病房的津崎先生我剛剛做了些處理，好不容易讓他穩定下來，後續再麻煩妳了。」
再給我等一下！
那、那個笑容是怎麼一回事，還、還有那根本不是來自女性的瀟灑魅力，怎麼就在名為翔北最可靠的急救利達身上，明目張膽地散播！雖然我十分努力的想壓制那隨時都從胸口跳出來的心臟，對方的氣場仍豪不客氣地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搞得我就快要失去身為飛行護士的尊嚴……
「喂喂，白石！」還好，就在我要跨過崩潰臨界值的界線前，在意外發生時總會變得特別可靠的老公就這麼走到白石醫生身旁，搭住她的肩膀，「不是說好跟我老婆還有其他護士講話的時候，要離個兩、三公尺遠的嗎？明明都有對象的人了，還是那麼不會自制！」
白石醫生的臉上立刻顯露「我不是故意的。」的無奈，不過還是低下頭，雙手合十，口口聲聲的跟藤川保證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再讓我看到，就不原諒你囉，」藤川說完一把跳起，用手肘扣住了白石醫生的脖子，「走，我們去吃飯，藍澤也答應我們要一起吃了！」
原來也到了午餐時間啦……
可、可是不太對勁……背上的寒毛不自覺地豎起，我感受到一股莫名涼意。
我老公怎麼可能跟白石醫生親近到可以的勾肩搭背的程度，這種連身為感情避雷針的藍澤醫生一定也能看出的違和感，他竟然能夠無動於衷，還接受了午餐約定？！
就算我看的出來白石醫生有意推拖，說什麼這樣有人會生氣的之類的話，藤川一句「就當作是賠罪！」，就把對方搞得啞口無言，乖乖配合跟著去食堂。
「那傢伙真的是……」
再熟悉不過的抱怨在我耳邊響起，現在可以堪稱為我的最大救星的緋山醫生就站在我身邊，雙手抱胸，眼裡的火花就快要射出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投以幫助我釐清現況的求救眼神，卻只是聽到更多令我闔不上嘴的抱怨。
「我沒有要冴島桑刻意去約束妳老公的意思，畢竟他們男生感情好，我也管不著，」此刻的緋山醫生咬牙切齒，雖然沒有我當年那麼嚇人，這點我自己也承認，但頭一遭看到她那麼用力跺著腳還是讓我倒抽一口氣，「可是那臭袋鼠不管我警告多少次，每天還是在那邊亂放箭，在家裡被我罵個臭頭了，還能笑著說『我可是只對美帆子放箭的喔！』這種話，我差點沒掐……」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太多的緋山醫生趕緊閉上嘴，紅著臉小聲地跟我道著歉，仍不忘碎念著「我都懷疑自己怎麼會喜歡上他的」這類看的出來只是在鬧彆扭的語句，我拍了拍她的背，問了她要不要也去吃飯。
忽然，腦袋一閃即逝的念頭，僵住了我正要前行的腳步。
男生？感情好？
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緋山醫生的男朋友……在醫院是不是很受歡迎啊？」我儘量保持著聲線的平穩，小心翼翼地不洩露任何一絲動搖，戰戰兢兢的問道。
緋山醫生扶著額頭，馬上投來一句，「冴島桑也不是第一天來上班了，怎麼會問這種問題？！」隨後又握著拳頭，邊嚷嚷著要是自己有辦法的話，早就把白石那一點自制力也無的傢伙關在家裡，不給他來上班了。
我苦笑著，皺了皺眉頭，雖然想想自己家的老公絕對不會有這個問題，但是……
什麼時候，白石醫生變成跟自己不同性別的人了，還、還意外的合適，這絕對不是去動了變性手術後能有的成果！
我的疑惑和擔憂，很快就在醫院的各個角落獲得驗證。
平日那些成群結隊的小護士們，興奮地在護理站嘰嘰喳喳的討論哪位男醫生在翔北最受歡迎，不過可想而知，話題三兩句根本離不開白石醫生。
「等一下，白石醫生好像會經過護理站耶！」
我都敢肯定，她們一定在他身上裝了GPS。
「真的嗎？真的嗎？那我一定要去打聲招呼！」
原來打招呼就能滿足妳嗎？
「別傻了妳們，人家早就有緋山醫生了，要是被她看到，我看等妳跟她在同一間手術房的時候，一定會一直被手術刀指！」
果然還是有明理的人。
「沒關係，那樣我也願意……」
難道，妳沒聽說緋山醫生跟白石醫生去飛鏢酒吧的故事嗎？
「人家可是即使單名一個像女生的『惠』字，本人卻擁有完全勝過醫院其他男性同仁的長相，啊，能跟他在同一間醫院工作真是太好了！」
這間醫院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搞不清楚狀況啊……
「早知道，當時就申請去急救科了啦！」
……
快要聽不下去她們對話的我，正要走上前給她們一點教訓，可就如她們其中一人的預言，那人果然經過了護理站，一群人隨即像看見什麼肥美的獵物般撲了過去，團團包圍了不知所措的白石醫生，你能從腦中想出的噓寒問暖她們都說盡了，每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表情，當中還有潛規則似的，都跟白石醫生保持一定的距離，倒是站在中央鶴立雞群的他，只能舉著雙手投降，口中頻頻說著自己現在很忙，沒辦法回應各位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個人還是老樣子，即使換了性別，依然不懂得拒絕別人。
我看我還是發發慈悲，解救被困住的白石醫生的同時，在緋山醫生還沒經過此處之前，拯救一下小護士們的性命好了。
「再不讓白石醫生過去的話，我就讓妳們接替雪村的工作，好好享受待在直升機上的感覺，值勤的醫生也都安排緋山醫生給妳們……」
一聽到我的威脅，這些還算識相的小護士們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崗位，白石醫生則是一臉得救的鬆了一口氣，對我說了聲感謝。
「你再不收斂一點，我看你連家都沒得回了。」一想到對方女朋友可怖的視線，我「好心」的提出建議。
「妳怎麼跟美帆子說一樣的話……」白石醫生雙手一攤，再次表示無奈。
我看這人根本沒有要反省的意思，都把所有的錯怪在生他的父母身上吧？！瞪了一眼面前的醫生，我似乎能理解同為女性、緋山醫生的感受。
真心希望自己只是誤闖時空什麼的，當我視察完津崎先生，給藥給完以後，隔壁床一位七旬的老婆婆從床上坐起，看著我欲言又止。
「婆婆，怎麼了嗎？」
「不好意思啊，」婆婆看了看四周，這才回過頭來，繼續緩緩地說道，「那個……我的主治醫生還沒來嗎？」
「我問問看喔。」差不多也快到巡診的時間了，婆婆的個性可能比較容易著急吧，但等我抬起頭看了眼誰是她的主治醫生，我完全就不這麼想了。
最下排醫生的欄位寫著：Dr. 白石。
思索了一下我們翔北有沒有其他姓白石的醫生，我看我還是放棄無謂的掙扎，明明知道就沒有……
「啊，玉子婆婆，」很快的，不遠處傳來那位主治醫生的招呼聲，「讓妳久等了。」
「白石君！」
要不是我在護生時期訓練出一雙能站立良久的腿，對於這位七旬老婆婆的反應，早就昏倒在地，要請人把我扛走了吧。
只見老婆婆毫不害臊的一把抓住白石醫生的雙手，緊緊握著，絲毫沒有要放開的跡象。
「真的很謝謝醫生，真的很謝謝你！」
「啊，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不不，能在這一生被像你這種醫生治療，我死也不足惜了！」
原來白石醫生受歡迎的程度，是這麼的廣泛啊……
白石醫生這時卻對我使了使眼色，看來又是要我解救他於困境，雖然我內心某一小部分是想要幫助他的，但考慮到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默默替緋山醫生打抱不平的我狠下心來，也對白石醫生說句辛苦了，就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
邊走邊嘆了口氣，我家的藤川不用我操心這些，真是太好了！
到了下班時間，跟夜班的護士交接好工作，打算回一趟辦公室，藤川今天值班不會回家，我也不用顧慮他要等我一同去停車場的問題。
「打擾了……」推開辦公室的門，嘴裡嘟嚷著，從裡頭昏暗的燈光看來，這個時間應該是沒有人的吧。
但，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背對門口，在緋山醫生的座位，很明顯的有兩個人影。
要說這是截至目前人生累積來的「運氣」嗎，讓我「有幸」目睹平常在醫院威風凜凜，非常有自己主見的緋山醫生，此時此刻卻縮成一團，在座位上伸長雙臂，環抱站立著的白石醫生腰際，埋首於對方的肚腹間，身體有些顫抖，而白石醫生則彎著腰，一手攬著她纖瘦的臂膀，一手輕撫著她的頭，好像還在緋山醫生的耳際低語了些什麼，而這種時候我的耳朵卻特別敏感……
「惠，你真的很討厭耶。」
「美帆子不喜歡的話，那我就……」
「笨蛋！我有說不喜歡嗎？」
兩位，這裡是醫院，是公共場所，要卿卿我我，請去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嗎？還有，緋山醫生不想要帶白石醫生來工作，其實也有妳自己的考量吧？！
正當我打算打開燈，讓裡面那兩位醫生好歹也顧慮一下自己的形象時，全身突然像被打了強效麻醉劑，一點也無法動彈，想要大喊來阻止他們，喉嚨卻被哽住似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はるか(遙)！」
不知從何處傳來，又是呼喚自己的聲音……
「はるか！」
頭有點昏沉，身體正被一股力量晃動。
「はるか，醒醒，醫院到了！」
終於完全清醒了，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坐在身旁的老公，藤川一男。
「妳還是第一次在車上睡這麼沉啊……」
「白石醫生是女的嗎？」我兩手扣住藤川的肩膀，直盯著眼鏡後的雙眼。
「是、是啊，」藤川一臉困惑，「遙妳還好嗎？」
原來只是夢啊，我垂下眼，暗自慶幸沒有發生在真實世界。
也還好只是夢……
「謝謝你，」我飛快的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吻，「今天工作也要順利喔！」
有他這種不用讓人擔心的老公，其實人生還是不錯的嘛。
(完)
To be continued……
作者君自嘲：
- 來嘗試個第一人稱，還請各位施主笑納www
- 雖然知道我們小透明已經結婚，姓氏也換掉了，還是容許小的我用冴島桑稱呼吧！翔北的大家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並沒有
- 紅白當然最高，還是來支持一下可愛的藤冴夫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