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寺内的线香味道还在袅绕,而那一次许的愿也像被神明拘留般没有实现。

绯山勾起嘴角嘲笑自己,就是因为许了那种愿才会被神明惩罚吧?

颤抖的小小肩头,止不住的抽泣声,白石暖暖的手和不被实现的愿望,全都成了回忆静止在绯山
一个人心中。

——神明大人,请保佑我永远永远不要和惠分开……。


*


离开浅草寺后,三人进了餐厅用餐。地点是白石选的,光是从装潢来看就知道不是平价的西餐厅。

「白石小姐,其实可以去小餐馆就好,实在不需要让你破费。」

白石笑笑地看著对面的岸本:「别担心,我还负担的起,而且这家的食物真的很不错喔。」说完又低下头翻阅著精致的菜单。

绯山沉默的看著白石,一语不发。

除了三份排餐外,还加开了一瓶绯山及岸本不懂的洋酒。

「虽然还不到年纪……不过美帆子和岸本想试试吗?」白石晃动著高脚杯内色泽内敛的液体。

绯山仅是微微抬头,只觉得白石的笑复杂又刺眼,似乎隐隐能感觉到她对岸本的敌意,却不知该怎麼解释。

「不、不用了,谢谢。」

白石没再劝酒,却笑了出来。是啊,不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需要酒精的理由。

用餐过程中,白石保持著优雅的仪态,从流畅的使用刀叉到品酒时摇晃杯子的弧度,完全展现出大人的成熟魅力。

「喀」地一声,虽然不是很大声却让同桌的另外两人抬起头来。

绯山尴尬地说:「抱歉、我吃东西太不专心了,而且好久没在这种场合用刀叉了……」

「没关系。」白石自然地将自己盘里切的大小适宜的肉排放进绯山盘中。

「谢谢……。」

伸长了手,想帮忙对桌的孩子,另一双刀叉却先闯入视线。

岸本用柔和的声音说:「我帮你。」

白石轻轻咬了下唇,收回手上多余的动作。白石惠,看清楚吧,坐在美帆子身边的人不是你啊。

这一餐白石没怎麼吃,切好的食物几乎都落入对面那人的盘里,透明杯子里醇香的液体却一直都没见底过。

「绯山,嘴角沾到了。」岸本拿起纸巾为她拭去唇边的残污。

「谢谢。」不自在的偷瞄了一下白石,却和她的目光对个正著,连忙低下头。

白石的表情没有变化,头一仰,酒杯空了,再添。

饭后,因为白石喝了酒的关系,绯山坚持要回家便不再到别处逛。

「不过是喝了点酒,还不到要休息的程度呢。」

「你看看你,脸都红了还说!」

「又不碍事,而且这样子对客人多不好意思啊……」

「客人、客人,你要是真这麼想就不要喝酒!」

白石的动作一顿,轻轻蹙著的眉又近了些,她低下头看向搀扶著自己的绯山,不知该如何反应。

看见白石像是被言语刺伤般的表情,绯山愣了一下,将她推进房间内的浴室,说:「快、快去洗澡。」逃跑似的头也不回地走出白石房间。

没控制好力道而将门重重带上,沉闷的声响在那样的气氛之下分外刺耳。

「那个,白石小姐还好吗?」在客厅的岸本一见到绯山便问。

「别担心,没事。」绯山走向岸本身边的沙发,坐下「别看白石这样,其实她的酒量不太好呢……真像个讨人照顾的小孩。」

「呵呵,或许就是那样没错吧。」岸本笑著。

「咦?」

「绯山……我决定明天早上就回北海道。」

绯山诧异地看著他说:「不是说好下午的吗?怎麼突然要改时间?」

岸本放松地将身子往沙发内窝去,说道:「你别紧张,我自己回去就好,反正假期还有几天,绯山后天或者大后天再走吧?」

绯山不解地望著眼前的人,不知该怎麼应对。

「绯山知道吗?我是怎麼喜欢上你的。」伸了个懒腰,继续说「从你入学没多久我就注意到你了,因为我们上学走的路是同一条。我总是很早到学校——因为球队的晨训,可是你却没出现在体育馆或操场过,所以我便对早早到学校的你起了些兴趣,但也仅是走在你背后看著你而已。」

「直到某天特别寒冷的早晨,你边走路边搓揉著手,我才走上前将自己的外套硬塞给你,先是拒绝的你却突然愣住、然后笑了。我从没想过这麼有著这麼孤单背影的你也能露出这麼幸福的笑容……从那次以后我想尽办法讨好你,逗你开心,却还是没能看见连眼睛也闪耀起来的表情,但是……在这里,我看到了。」

「岸本学长……」

看见绯山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伸手揉揉绯山的发,笑著说:「东京真是个好地方,很热闹,生活很方便,而且——这里温暖多了吧?」

他站起身,说:「绯山在这里多留几天陪陪白石小姐吧,她似乎也很寂寞呢。代我向她说声再见吧,现在不方便见她,但明早我坐上飞机时你们可能还没起床呢。」

「……嗯。我知道了。」

岸本没有再看她,直接跨步离开客厅。

绯山独自呆坐在客厅,岸本的话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整理好思绪。

「还是伤害了他啊……」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可能,一旦成了事实仍是觉得愧欠。如果岸本能痛骂自己、对自己坏一点,或许就能感到舒坦些,但是他却用最温柔的方式退出——像是白石一样让人负担不起的温柔。

明明最该难过的不是自己,还是难受的想哭。

她仰著头盯著天花板一会儿,视线回到清明,吸了吸鼻子。想起独自在房里的白石,她习惯性地拨过长发,起身进房。

洗过澡的白石穿著浴袍在阳台站著,大概是没察觉到有人进入房内,背对著门的身影并没有转过来。

在吹风醒酒吗?绯山没走近看她,也不再猜测,拿起衣物去沐浴。

从花洒落下的水由温转烫,热气在不算宽敞的密闭空间弥漫起来,远高出体表温度的热水落在皮肤上有些灼痛,她却不闪躲。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流泪,这样不算懦弱吧?

惠,很抱歉呐,还是没学会不在意你,要是我再更成熟些就好了,要是能够爱著你却不感到痛苦就好了。傻瓜般的两年过去了,我却一点都没长进,呐、就算是这麼没用的绯山美帆子,也请你不要失望啊。

略显苍白的肌肤被烫得泛红,热水打在发丝、眼角、唇边、胸前,然后滑过皮肤的每一吋,疼痛。

连著心脏,全身都在痛。

虽然不是致命般剧烈的痛感,却像水滴密集的落在身上。不会停止,无法停止,就这麼侵入骨髓缠绵的煎熬著。

颊上的水珠滑落又划过,她蹙著的眉紧紧拧起,却笑了出来。

 

 

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