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现白石惠不对劲，是绯山和她一起吃午饭的时候。

 

一向珍惜粮食的优等生盘子里还剩一半，她就放下了筷子。绯山刚吃完，喝了口矿泉水，拧紧瓶盖，看着她。

 

“胃口不好吗？”

 

“没……”白石嘴里含着饭，嘟囔了一声。

 

她的下巴缓慢地动着，两边眉毛的末梢微微向两端低垂，平常显眼的咬肌此时此刻几乎平滑得看不到，非常可疑。

 

按照常理，用餐时间，急救中心该打来催命连环Call，但偏偏不巧的，今天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也许冥冥之中是有八百万神中的一位比如脸脸神之类的在保佑大家吧。

 

“坐在这等我一下。”绯山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突然有一阵冰凉贴在白石的脸上。但是白石并没有惊讶地弹开，而是乖乖地贴紧落在脸颊的冷饮罐。

 

“果然，是牙疼。”绯山依然手指捏着饮料罐没松开，保持抬起手臂的高度不动，坐回她对面的位置。

 

白石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冰镇的感觉太舒服了，不想开口。眼角下垂，眉心上扬，嘴巴撇成“ヘ”的形状微微颤抖，剔透的双眸里扑闪扑闪着点点星光。

 

“不要那么恶心地看着我啦。”绯山叹了口气，“我可是医生，发现病症不是理所当然吗！”

 

就这样举了一会儿，凝结的水汽汇聚得越来越多，水滴顺着白石侧脸的弧线淌下。绯山很快地移开了易拉罐，又拿起纸巾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此前一直处于被照顾状态的白石忽然抬手握住了绯山拿纸巾的手。

 

“谢谢你，绯山医生。”

 

“在、在餐厅，大家都看着呢！”绯山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抽回，“下午要记得去牙科看看啊，不然对你不客气！”

 

“是。”就算是牙疼，也不能减损白石医生微笑的杀伤力。

 

早知道就不管了。绯山暗暗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

 

 

 

（2）

 

直升机降落失败的消息不胫而走，等出勤人员悉数安全回来，绯山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从抢救室忙碌完，走到外面，刚好白石一行人也从楼上的大会议室回来了。

 

白石一瘸一拐地，却坚持走在最前面，若无其事地跟身旁的护士交代工作。面对一贯的优等生作风，绯山不禁摇摇头，迎面走过去。

 

“不准再接电话了。”当着所有人，绯山扬起下巴对她说。

 

“诶？”

 

“电话那边又不能放椅子。”绯山说，“有事就差遣其他人去做吧。”

 

绯山拉着呆愣愣的白石到工作台前坐下，拿走当值所用的PHS，挂在自己脖子上。

 

 “等一下，”白石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才是Leader吧？”

 

“无路赛！”

 

 

 

（3）

 

从三岁到八十岁，医院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顽皮捣蛋的熊孩子。

 

“儿科那边今天人满为患，”护士向绯山报告，“7床的病人暂时还挪不走。”

 

“唉，那可要看紧臭小鬼……”

 

“绯山医生！”实习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7床的月岛又从ICU跑不见了！”

 

“又来！？”绯山不停摇头，撸起袖子，就往护士站走。问了一圈护士，终于有人说看到小朋友跑去门诊的方向，一想到今天门诊的负责人是白石，她不禁皱着眉头加快脚步。

 

刚走到急诊室门口，就看到臭小鬼贼头贼脑地趴在门框边往里看。

 

“喂！”

 

刚要发作，对方却转过头煞有介事地食指竖在唇边：“嘘，快看，好厉害！”

 

“什么？”

 

“这个大姐姐是你们最厉害的医生吗？”

 

“哈？！没这回事！”

 

“可是我刚刚给她一支电笔用，她完全没有感觉呢。”

 

正说着，里面的医生忽然发现了门外的一大一小。

 

“啊，绯山医生！你帮我看看，这支笔按不出来。”

 

她抱着胳膊，盯着白石手里的笔，慢慢走进诊室。

 

“我到底应该担心你……还是不担心你呢？”

 

“诶？”

 

 

 

（4）

 

刚结束一场紧急外科手术，白石和绯山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急救中心工作站。

 

两人面对面各坐在一台电脑前填写工作表格。绯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以前在围产科中心的八卦，白石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

 

“然后啊，我就跟他说……”

 

“绯山医生。”白石毫无征兆地打断她，严肃而认真，“我有事想跟你说。”

 

“好啊。”绯山吓了一跳，按键盘的双手也停下来，目光跟随白石走去办公室一会儿又走回来。

 

只见白石手里拿着一只小罐子和一袋小棉球，径直走到绯山旁边。

 

绯山被她的表情吓得不轻，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白石站立着，膝盖微微弯曲，一点点向她凑近。

 

“别动，你被蚊子咬了，我帮你擦药……”

 

 

嘭咚——！

 

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倒掉的声音。

 

 

 

（5）

 

不小心目睹了上述每一个场景的雪村护士终于忍不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向她尊敬的前辈提问：

 

“冴岛桑，请翔北的医生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忍耐过来的？”

 

“习惯就好。” 冴岛头也不抬地说，“或者我可以向你推荐一款墨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