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晚两人在恒夫那里吃过意大利面和奶油炖菜便各自回家，工作上谈判进展也颇为顺利，很快就签订初期协议进入细节谈判阶段，白石在收尾之余，也开始其他项目的同步工作。

组长黑田曾经教育下属，一双敏锐的眼睛是投资者的依仗，从大量的垃圾项目中筛选真正值得合作的公司并不是容易的工作。身为前期调查组的一员，白石已经连续三周埋头于一个个垃圾项目中了，前面座位的腾川先生也已经连续抱怨了三周，斜前方的绯山前辈则是处于抱怨和揪腾川耳朵的薛定谔状态中。

当然，枯燥的工作总是需要八卦的调剂，比如当采购部蓝泽先生本周第六次找借口过来探望白石时，大家终于忍不住向两人起哄，“办公室恋情啊！蓝泽大人和白石的组合，可是会让我们这些单身狗羡慕嫉妒恨的哟！”

白石惠站起身给大家鞠躬，一边抱歉一边发出“和蓝泽先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声，单身第三年的绯山美帆子则是暗暗感叹现在年轻人（？）的奔放与热情，不过白石若是很快结婚回归家庭，少了竞争对手的同时，自己也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因此当白石从资料堆中翻出连日来她自认为最有价值的项目时，大家还处于一种欢乐的八卦氛围中，谁也不拿这个看似不靠谱的提案当回事。

没想到高材生对自己眼光极为自信，在向黑田先生阐述先期情况和收购后投资研究书后，这个前期处理困难但后期成长空间极大的土地资源项目成为全组冬季最为重要的事务之一，慧眼识珠的白石甚至被破格提拔为主管经理-入职一年不足就拿到和绯山，藤川等人相同的职务，可谓是火箭般的上升速度。

“不愧是研究所过来的优等生！”藤川一边整理文件资料，一边向偶尔过来部门办事的美女伢岛遥露出讨好的笑容。

“别多嘴！”伢岛冷漠脸。

绯山没有发出声音，她感到巨大的威胁-和由此带来竞争的快感。

白石惠，不会被你超过的！

这可是在自己手下成长起来的后辈！

话是这么说，工作依然是一步一个台阶，靠经验慢慢累积而来。项目启动后的第五天夜晚，连续加班的众人已经到达一个劳累的临界点。

“你的咖啡，”白石将一罐瓶装咖啡放到绯山桌面，她看了看对方电脑屏幕，“绯山前辈的确是excel界的大拿呢。”

绯山美帆子接过饮料，一边开盖一边表示受不了白石这样的恭维，“喂，是谁从大堆垃圾中精确找到项目的？”

白石惠半蹲下身，“嘘，绯山前辈，其实我是利用了一个新的电脑程序。”

“新程序？”

“嗯，是蓝泽先生和我共同开发的大数据，目前还在调试阶段，因为还剩下一些不稳定因素，才没有向大家推广。”

“诶，不是恋爱？”

“恋爱？不不，蓝泽先生是非常厉害的工作同伴，能和他合作感觉非常踏实。”何况，对于白石而言，稳定的工作友谊相比虚无缥缈的恋爱更加靠谱。

“对帅哥蓝泽没有感觉么？”

“蓝泽先生啊...帅气吗？比起蓝泽先生，还是绯山前辈更加好看呢。”

望着突然间陷入自我状态的白石惠，绯山摇头，果然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又摧残傻了一个。

其实内心有点暗喜，不过还是装作没听到比较好。

土地项目和其他资产收购不同，除去谈好合作方，划定接手人，还涉及到原有股东的一堆土地契约与债务关系，其中三角债比比皆是，最麻烦的问题—有部分住在这里的居民并不愿意搬走。

“我们是遇上热爱土地的人民了吗？”藤川一脸兴奋从电车（注：城郊火车）尾端不请自来坐到绯山她们对面。

“笨蛋，只是嫌弃赔偿款不够理想而已。”绯山美帆子教育他。

白石惠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不能否认居民对居住了几十年熟悉土地的感情，但人性往往禁不起利益的冲击。

“我们的目的，是与委员会进行谈判，确认他们的底线”黑田向大家发出指示。

“诶？”

“发生了什么？”

白石惠将手机递给黑田，“刚刚得到的消息，有另外一组公司也希望能够拿下这个项目。”

原股东和当地委员会在与社里谈判的同时，也没有停下咨询其他意向性合作者的脚步。

到达项目所在社区，老旧村屋被笼罩在城市高大建筑挺拔的阴影之下，“这里原本是一个繁华地区，”黑田看着破败的街道，“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来自赌场和小商品批发，后来工业化大发展，社区附近的年轻人带来了新的技术，却被顽固的人们拒绝使用。”

“我还小的时候听过这个地方”，绯山点头，“据说是认为自己的生意不会被新技术替代，也不愿意学习，于是顺理成章没落了，成为这片区最贫穷的社区。”

“我们的提案是补偿居民同等面积的居所，同时提供入驻企业的工作岗位，”白石翻看厚重的数据稿，“这样的方案虽然不会一夜暴富，但可以解决长期的生计问题，久而久之，社区也会重回活力。”

“但愿如此。”

与委员会的会谈虽有些微不可避免的摩擦，但持久发展计划得到了绝大多数居民同意，谈到后来，人们越发热情，还邀请四人在社区用餐。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干杯！”

委员会主任是个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一边和黑田称兄道弟，一边让人拿来民族乐器，边弹边唱，其他居民也附和着调子拍掌，好不热闹。

喝多了的藤川已经兴奋地开始计算这单做成以后自己的年终奖励，并大声宣布要在年底买一部新车，接送隔壁部门的美人伢岛上下班。

绯山和白石只得表示支持，反正这家伙第二天就会忘记自己的豪言壮语。

热闹至深夜才被允许结束宴席，四人只得入住附近旅社。

“真麻烦，都没有拿换洗衣物”绯山入门便扑向窗边那张床。

“是的，没想到这个季节住客这般多，只剩下标准间，委屈绯山前辈和我同处一室了。”

“你啊，一直这么虚伪，”绯山醉眼朦胧看着白石惠。“说我委屈，其实是你这位娇贵大小姐才会根本受不了这种连锁小旅店吧。”

“啊没有的事情，”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绯山窝进一堆被子中，指手画脚让白石先去洗漱。

没有得到开口机会的白石惠只得放弃自我辩解，按照前辈要求乖乖去到浴室。

真是特别小的旅馆呢。

连浴室都特别的微小，刷牙甚至转不过身。

设备因为年月流逝，已经陈旧到从象牙白转为暗黄色。

绯山前辈说得对，自己是挺虚伪的，明明就嫌弃小旅店却不肯说。

还装的特别高兴黑田组长安排。

其实也不是太嫌弃。

因为自己就是这么虚伪，好不容易能和绯山同处一室，心里面高兴地不得了，还装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白石叹了口气，工作的事情总是感觉不是那么十拿九稳，恋爱这边……该说自己是迟钝也好，纯情也好，作为一个年芳26岁的大龄ol，白石惠恋爱次数：0。

诶……

不禁皱眉，头搁在玻璃上。

明明说好不去招惹直女的……

但是忍不住对她特别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