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悶不吭聲的。」
回到白石家,緋山放下肩上的提包,環視仍不甚熟悉的空間尋找燈的開關。
前幾天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就發現,跟如今更明亮寬敞的翔北不同,白石的家雖然有對的起醫師薪水的規模,擺設卻相當簡單。她知道垂降的窗簾是為了在日夜顛倒的作息裡把握偶然降臨的打盹機會,但白石卻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色調,那每踏進門就如釋重負般的嘆息,一次也沒逃過她的耳朵。
「沒什麼,只是覺得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呢。」高舉雙手向後躺進沙發,白石的動作幅度比平時大了幾分,嘴角溫婉的笑也更加肆意,是多喝了幾杯吧,角落立燈的光線映在眉頭,從陰影中透出的視線讓緋山的心跳漏了半拍。
七年的時間沒改變她容貌的一絲半分,甚至還有逆齡的趨勢,但緋山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好像節制了許多啊?和以前比起來..」緋山悠悠的說,對著門邊的鏡子順手摘下耳環,白石的酒品她可是見識過的。
「嗯,突然就沒心情了呢。」年輕的天才鋼琴家患得腦瘤,這樣的不幸對見慣生死的她們來說並不算罕見,卻仍是令人揪心,「而且她應該很想繼續讓藍澤治療吧,得在想想辦法呢。」
只有這種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扛的壞習慣,完全沒改變。
「所以白石醫生已經不是藉酒消愁的類型了?」
「才沒有藉酒消愁呢!」白石軟言抗議,「平常很少喝了,要是醉了又沒人能送我回家,恆夫又不可靠。」
那現在呢?緋山心想,默默的走到廚房倒了兩杯水。
她決定不問,她可不想以後要應付醉鬼白石,她們現在可是住在同間房裡。
「大家都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白石一邊感嘆著將自己整個臉埋進沙發抱枕,緋山將遞過去的水轉而放在茶几上,順口就問了一句「包括我嗎?」。
「當然!」回答的倒是迅速。緋山撇撇嘴角。
「還說呢,今天是誰跟藍澤吵架又和好的啊?小孩子似的。」
「嘛啊,雖然不同意他的作法,但橫峯應該有所成長吧。灰古也是,技術和自信不足的問題總是有辦法克服的,就像當初黑田醫生對我們一樣,藍澤醫生也讓我學了一課呢。」
「這樣阿。」緋山很想跟白石說,再不從沙發上起來的話,她難得有模有樣的衣服就要皺了。
「——至於名取醫生,」話鋒一轉,白石的語調突然改變,憂心忡忡的表情反而有一種令人難以招架的氣勢,「沒有給妳添麻煩吧?」
「放心吧,他只是...」轉開眼睛,緋山把“爸爸問題”咽回嘴裡,「要對付他這種的,我可是不是全無經驗。」
「那就麻煩緋山醫生了——」雙手合十,白石無害的笑容有些刺眼。
「喂喂,別忘了誰才是leader啊!」
「吶,等他們獨當一面後,緋山醫生會回青南嗎?」
「蛤?」
緋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她對上白石的視線。
於是沉默來的突然。
「...可能吧,還沒有確定。」
「這樣啊。」
「不過...」
「啊!!」
才剛想要說些什麼緩解氣氛就被白石嚇到,緋山暗罵一聲,瞇眼順著白石的注意力,嘗試看清她手上拈的高高的東西。
「好長呀」
長長的一根頭髮從白石的兩指間垂下,彎彎繞繞的看的出卷度,一看就知道是誰的。
緋山這才發現,還透著酒氣的白石從頭到尾蹭的都是自己這幾天睡覺用的枕頭。
「醉鬼快給我去洗澡睡覺!」臉上的溫度莫名上升,緋山拍開白石的手,極度後悔跟一個醉鬼瞎扯這麼久。
「緋山醫生先洗!」
「蛤!為什麼?」
「因為這裡是我家!我是leader!」
「...白石惠,我怎麼覺得妳使喚我比使喚fellow更得心應手?」
「嗯?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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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山洗完澡出來後,白石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將立燈的光線調到最暗,緋山蹲下來細細的看著沙發的霸佔者,要不是那對在熟睡中仍緊皺的眉頭,她一定會覺得白石是故意的。
這個會笑、會生氣的白石惠,她已經越來越不懂了。
「喂,起來洗澡了白石」
可能是太小聲了,毫無反應。
她有叫了,是白石自己不醒來的。
「喂,是妳只讓我睡沙發的喔」
話才落下,緋山手一揮關掉立燈,拉著毯子一股腦鑽到白石身旁的空隙,暗自慶幸沙發很大,然後心想著,明天醒來後就要這麼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