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年前。

 

白石靠着船栏，望着那貌似平静的深蓝色海洋出了神，刘海因为海风而轻轻飘动着。

 

最近白石经常会莫名其妙陷入这种状态里。绯山想。不可以让她继续这样子了。

 

「白石，我们把昨天偷到手的钻石分了吧。」

 

「啊…」她还是愣愣立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哦，好的。」

 

「三十一颗要怎么分好呢？」

 

「美帆子……不如我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蛤？」突如其来的提议让绯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其实，我们现在也不缺钱，不去偷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的，起码不用担心哪天会出岔子。」

 

「惠……」她感到有点担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石，蹙起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白石只是欲言又止，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一脸认真地望着绯山说：

 

「美帆子，我们分手吧。」

 

绯山正欲反驳，她却紧接着继续说：「不在一起的话，会更好的。」

 

「你——！」

 

「非常抱歉！」

 

彼时，白石手心握着一只不停闪动的手机。来电显示：木元真実。

 

 

 

 

∞∞    ∞∞   ∞∞

 

虽然绯山并不是第一次来那弗纳广场，但她几乎每一次都会在心里埋怨，这里的建筑和小店根本就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她不懂，白石那个笨蛋是根据什么来辨别的，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记不起，当年想逛的小店究竟在哪里？！

 

走到一排黄色墙壁的建筑前，白石停了下来，站在一家装饰古朴的古货店前左顾右盼。

 

不会现在才说不认得路吧。绯山腹诽。

 

这时一个男人从店内推门而出，顺手用钥匙将门锁上。

 

「对不起，这么早就关门了？」白石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文问道，「可以再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不不不，我们营业时间就到这里。」意大利男人用手指了指门前张贴着的告示，把钥匙放进西装外套右边的口袋，「你们明天再来吧。」

 

「老板，不能破例一次吗？我们一会儿就要坐飞机离开这里了。」绯山说起谎来倒是脸不红耳不赤。

 

「是啊~老板~我姐姐真的好喜欢你这里的东西…若是她今天空手而回，会很不高兴的。」

 

姐你妹！！！

绯山假笑着附和，但瞪大眼怒视着白石。

 

白石唯有挤眉弄眼要绯山息怒，语气装得更加惹人可怜，「拜托你嘛~老板~」

 

可惜见惯了大场面的男人并不受落她们这一套，反而更加板着一张长脸说：「若我迟了回家，我老婆会更加不高兴。」然后扬长而去。

 

「没办法了……」白石拖着长长的尾音，垂头丧气地说，「我们明天再来吧……」

 

但身边的绯山却乐开了花，得意洋洋地盯着她看。

「你瞧……」手中显摆着刚刚从意大利男人那里偷来的钥匙。

 

……

 

这是一间八平方米不到的古货店，左手边是一排到顶的棕色书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旧书籍；右手边有三个两米多高的棕色柜子，里面堆放着琐碎的物件，茶壶、杯子、花瓶、台灯、风铃，尽是一些不同类的东西混在一起；而靠近橱窗的长方形木桌被铺上一块深绿色绒布，整齐地放着项链、别针、发夹、戒指等比较小的东西……似乎每一样都蕴含故事。

 

「白石……你确定你真的把那个东西放在了这里？」逛了一圈也没找到要找的珠宝，绯山拿起一个音乐盒摆弄起来。

 

「唔……我三个月前偷偷放进来的。」白石在长桌子上仔细比对。

 

「什么！三个月前？」

 

「啊！找到了！」白石笑眯眯的看着绯山，她右手拿着那个东西，伸直左手五指将手背朝外，「看，我们的戒指。」

 

「白石惠！你一直指的是这枚戒指？！」绯山强忍着愤怒。

 

捉起绯山的右手，白石摊开她的手掌，把戒指摁进她的手心。

 

「一直都是在说戒指啊。」就如初见那般，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不然呢？」

 

 

 

∞∞    ∞∞   ∞∞

 

回到日本，绯山就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她所患的是慢性胃病，如果不是吃了不洁的食物，就是曾经与幽门螺杆菌带菌者一起吃过饭或者接过吻。医生还说，这种细菌可以潜伏在人体内三年才发病，所以她首当其冲就想到了白石。

 

不过当白石焦急地赶到医院探病时，绯山却巧妙地换了个说法，她努力装出强颜欢笑的样子说：「呵呵，胃癌，第三期。」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形瘦了一整圈的绯山，白石难过的表情表露无余，连说话的声线也变得沙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绯山摇摇头，别过脸躲开白石的目光。继续说：「医生说我曾经感染过幽门螺杆菌…白石，你去检查一下吧，如果我以前传染了给你，就不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干什么！」光听声音，都能体会白石有多心痛。

 

「医生说我最多只剩三个月了…」眼里闪着泪光，「白石……雪姬之泪真的不是你偷的吗？」

 

「……乖，先不要想这个，好好休息吧。」

 

白石帮绯山盖好被子，释然一笑，大步走出病房。

 

 

一天后，情况一百八十度大转。

 

绯山冲进隔壁的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一点也不像生病了的人，「医生怎么说？」

 

「好巧喔，也是胃癌，第三期。」语气云淡风轻得好像只是在讨论肥皂剧里面的主角。

 

「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巧！」

 

「乐观的话，两个月……」

 

「白石惠！不要玩了！」

 

她既焦虑又愤怒。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说个谎，白石轻而易举就能辨别真假，但白石说的话，她却从来不懂分，哪一句是真情，哪一句是假意。

 

「我没有玩啊，为什么美帆子可以有病，我不可以有病？」

 

「每次都是这样的！白石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戏弄我？」

 

「那……」她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美帆子你究竟是不是胃癌？」

 

「……」愣了一会，要她说真话的时候，反而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只是…胃病了喇……」

 

得到满意的答案，原本严肃的白石瞬间转笑，「嘻嘻，那我也一样。」

 

「你——！」

 

「雪姬之泪是我偷的。」白石悠悠打断绯山的话头，「给我一个星期，我会告诉你，它在哪里。」

 

「为…？」

 

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抵到正欲开口的人的唇边，「美帆子，什么都不要问。」

 

绯山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看到白石的表情，跟一年多前说分手那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