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身形正站在鞋櫃前低頭看著什麼,緋山心中一沉。
開始練跑後,兩人不但幾乎天天有默契的一道回家,甚至是在沒有約好的早晨,也會在路上、校門口、單車棚或是鞋櫃前於上課前提早相遇。狹路相逢的機率高到曾懷疑自己其實被跟蹤的緋山,今日卻是默默的將早晨問候縮回嘴裡。
果然是情書吧?
瞥到信末的署名絕對只是剛好而已。
緋山覺得,沒幾個月前才寫過同樣的信給自己的隔壁班某男,應該先去照照鏡子再來實踐他三心二意又自以為陽光的爛個性。
那時,僅僅因為還算真摯動人的內文而沒有在拒絕時針對遍布全文的錯字加以打擊對方的自己,簡直就是佛心來著。真的是萬萬沒想到會在一段不算長的時間後感到如此後悔。
駭然的看著白石細心摺好信件放回信封,再宛若珍寶般的放入書包夾層,緋山想要用力搖搖那略寬的雙肩,問她知不知道那是一個到了高中都還在玩飛機模型的蠢蛋,卻是在一個似乎比平時更為雀躍的「早安,緋山同學」中,失去了機會。
該不會是真的很高興?
心神不寧的思索要如何讓自己看似天然的同學清醒一點,緋山毫不專心的連續渡過了無比漫長的幾堂課,終於在近午的時候帶著混沌的腦和前一天的疲憊陷入短暫的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在夢中踏空了階梯她才在下課鈴的尾聲中驚醒,卻一睜眼就看到教室另一邊的走廊上,有個惹人煩的身影。
有必要在別人的班級前面閒晃嗎?
一邊小心的偷看教室的這一頭,一邊又跟其他的同學旁若無人的笑鬧,是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幼稚?
撇著嘴角從包包中抽出午餐,緋山靠著窗台,在餘光中看到白石微蹙的眉,更覺煩躁的想要怒吼,卻是不知道是要安慰她「他旁邊那個女生只是在暗戀」還是直接告訴她「不,他不值得」。
「緋山同學,今天又只吃麵包嗎?」
「不然妳的給我吃啊」
「好啊。」
「…蛤?」
前幾秒還瞪著外頭,心想著我跟你很熟嗎?給我使眼色是什麼意思?的緋山,顯然一點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於是當她帶著疑惑轉過頭時,硬是被遞到嘴邊的筷子嚇的愣住。
「來~啊~」
一掃臉上憂慮的白石,正甜甜的笑著。
「……我不要紅蘿蔔,白石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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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自己的同學,白石惠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先是在早上被一封情文並茂但寫錯自己名字漢字的信逗笑,接著更在緋山充滿著恨鐵不成鋼和焦急的眼神下,沒來由的開心了起來。
她相信以往對這類事情頗嗤之以鼻的緋山,並不是因為自己收到情書而吃味,那反常的情緒波動,是因為擔心自己嗎?
一堂堂的課過去,她不是刻意的要忽視那不時回過來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是覺得很可愛又很有趣而已。
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看了看前方點著頭打盹中的瘦俏背影,白石有點心虛的抿了一下唇,卻還是將寫好的鉅細靡遺的筆記擦掉大半,改為更精簡的句子。
應該是最近有額外體力消耗的關係,自從以往就算沒有認真聽課也會自行整理重點的緋山某天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向自己借看筆記之後,白石在上課時更加的用心了。
──精簡筆記,是為了讓緋山同學不用花太多時間抄寫,絕對不是為了製造機會讓她問自己問題的這麼想著,卻在連改了數頁之後,突然想起對方其實很聰明的這件事。
若是被問到自己也忘記而答不出來的問題怎麼辦?
是不是應該要做兩個版本的筆記呢?
糾結的心情沒有持續很久,午餐的小插曲,可能是兩人關係的一大突破。
雖然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讓對方在自己夾的筷子前乖乖張口,但是成功的藉共用筷子讓緋山吃下了健康的食物,已經讓她夠滿足了。
聽到那嚥下食物後發自內心的讚嘆,白石覺得可能比父親拍拍她的頭說「小惠好棒」時還更令她驕傲,卻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告訴似乎忘記手中麵包的緋山,便當其實是她自己做的。
傍晚,當她在體育館邊的大樹下以「對不起,有人在等我」告別男孩時,那個帶著一瞬心碎卻仍爽朗的笑容,讓白石一度以為她沒有傳達到正確的訊息。
畢竟,滿腦都是前一刻緋山噘著嘴拋下一句「有人在等妳,不用陪我練習了」後跑開又回頭的身影,自己可能是在拒絕男孩的時候,都還是帶著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