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運動會,

 

就是一個學生們引頸期盼,卻在當天不時希望能快點結束的日子。

 

在聽不完的致詞當中躍躍欲試的心情,很快的隨著第一聲槍響達到最高點,然後在聲嘶力竭的加油聲中,漸漸消逝。

 

 

已經過了最熱的季節,鼓譟的人群還是讓運動場瀰漫著高溫的黏稠感。

 

拒絕了不知道誰送上來的水,輕鬆拿下女子200公尺賽跑冠軍的緋山,在歡呼的人群當中,尋找著那總是帶著柔和微笑的臉。

 

 

一直都沒有問,為什麼要在放學後還留下來陪自己練習。當然也更沒有問,為什麼要老是用真誠的笑容逼迫自己吃下她便當中的食物──吃不慣沖繩料理就叫媽媽不要做的吐槽,換來的總是那略顯懊惱而皺起的眉,然後自己就會接過筷子,吃掉看似雙份便當裡的大半份配菜。

 

想著想著就好像有些餓了。

 

有些緊張而吃不下東西,從早上到現在都維持空腹的狀態,反倒是有比平常更加能專注精神的感覺。

 

 

儘管還說不上是鶴立雞群,但要找到白石惠從來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不是在人最多的地方受以問功課為名的仰慕者包圍,就是在人最少的地方靜靜等待著自己。

 

 

離開人群走到蔭涼的樹下,知道對方不會在意的揮開那個不太有實質意義的、試圖為自己整理頭髮的手,緋山宛若平日一般的接過毛巾和水瓶,卻還是在那輕輕的一聲「恭喜」中,開懷的笑了出來。

 

 

其實已經有點忘記,當初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這個比賽了。

 

努力而獲得成果的感覺是如此的好,

 

況且,還有一個讓自己可以卸下武裝的夥伴。

 

 

各方面條件都不差,富有正義感卻時常難掩衝動,在無意中刺傷他人幾次後,她已經學會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會笑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就受挑撥,也不會拿自己在爽快放話後卻躲起來加緊練習的事出來調侃,跟白石相處時,更絲毫不用擔心會在評論某可笑的時尚潮流或難聽的歌曲時會得罪她。

 

──雖然有時會因為自己難搞的脾氣覺得羞愧,但既然對方總是一點都不在意,好像也不用太擔心。

 

 

 

司令台的喇叭撥出400公尺賽跑的檢錄通知,緋山在白石「先吃點早餐」的勸說中僅僅是不置可否的撇了嘴角,拋回了毛巾。

 

參加的都是相同的人,沒意外的話再拿一個冠軍應該不是問題。

 

 

沒意外的話。

 

 

 

 

 

 

若是槍響後拉長身形那瞬間的一陣暈眩是錯覺,

 

那麼在奔出數十步後眼前發黑的感覺,顯然就不是了。

 

再怎麼說也不是第一天跑步了,堅持的在生理期也要練跑的緋山對類似的感覺並不陌生。然而,畢竟是在不能停下休息的比賽當中,比起頭重腳輕的事實,從胃部深處燃燒向上的恐慌感,才更是讓她的呼吸陡然加劇的原因。

 

過了半圈,跑道邊圍觀人群的臉更加的模糊,眼前的終點線卻還是無比的遙遠。

 

在震耳欲聾的加油聲中,緋山還未來得及安慰自己身後那逐漸放大的腳步聲只是她的想像,

 

所有的聲音就都消失了。

 

 

 

 

數不清被幾個跑者超越,撐在地上的手緊握著拳,指甲刺的她掌心疼痛,卻還是沒辦法讓暈眩的腦袋恢復清明。

 

 

在比賽當中跌倒是常見的事,一點都不丟臉,

 

但是在爬起來的瞬間又跌倒一次,而且還再也站不起來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除了膝蓋的破皮處有些麻之外,沒感覺到有其他部位不適,為什麼雙腳偏偏就是無法使力?

 

告訴自己不能哭,眼眶卻還是紅了,

 

向擠到跑道邊的同學們吼出一個「走開」,看到正嚷嚷著什麼的逐漸接近的裁判,緋山焦急的咬牙,硬是抬起洴出血的膝蓋,再次撐起身體──然後在又一次下墜的瞬間,落入半個懷抱。

 

熟悉的氣息讓她馬上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但還是在被扶起身時,不顧腳下踉蹌的試圖甩開那攙住自己的手,

 

對方卻是出乎她意料的有力。

 

手被攙著,肩被摟住,耳邊響起的一句「小心,站好了」讓緋山看著白石緊繃的側臉楞了一下。

 

即使那時她根本不懂為什麼,但那是她第一次覺得,白石惠在生氣。

 

 

 

 

 

 

 

 

匿名